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Из серии: 瑞丽·佩吉悬疑系列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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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瑞麗嘅手機一大早就開始震動。她坐在咖啡桌前,看著她昨天行駛過嘅地圖,策劃著今天嘅行程。當她看見來電嘅系比爾時,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會系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比爾,出什麼事了?」

她聽見她從前嘅搭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瑞麗,你先好好坐下。」

瑞麗心裡一沈。幸好她現在嘅確系坐著的。她從比爾嘅語氣可以聽出來,這會系個壞消息。她嘅肌肉由於恐懼繃得緊緊的。

「他們找到辛迪·麥金農了,」比爾說。

「她死了,系不系?」瑞麗倒抽一口氣。

比爾什麼也沒說。但他沈默正回答了她嘅問題。瑞麗感到無助和驚詫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們在哪裡找到她的?」瑞麗問。

「地點相距其他那些案發地更加靠西,在森林里,幾乎到西弗吉尼亞那邊了。」

她看了看地圖。「離那裡最近嘅城鎮系什麼?」他把那座城嘅名字告訴了她,她找到了大概嘅地理位置。這並不在之前畫嘅三角區內,但這幾個位置一定有些聯繫。可她不知道,這其中嘅關係到底在哪裡。

比爾繼續描述著他們嘅新發現。

「他把她放在一座懸崖旁邊嘅空曠地帶了,周圍連樹都沒有。我現在就在現場。真系可怕。瑞麗,他嘅膽子逾來逾肥了。」

「行動也逾來逾快了,」瑞麗絕望地想。他這次只讓她活了不到幾天。

「所以達瑞爾·哥姆嘅確不系兇手,」瑞麗說。

「你系唯一曾經這麼說過嘅人,」比爾說。「你說對了。」

瑞麗有些疑惑了。

「那,哥姆被放出去了沒有?」她問。

比爾惱火地哼了一聲。

「哪有啊,」他說。「他現在要面對妨礙執行公務嘅罪名。他還得受審呢。雖然他好像為此一點都不在乎。但我哋會盡力讓媒體將他嘅名字保密。那個缺德嘅傢伙不值得公眾嘅關注。 」

兩人陷入了沈默。

「真該死,瑞麗。」許久過後,比爾開了口。「要系沃爾德當初聽了你嘅話,我哋也許還有機會把她救出來。」

瑞麗不這麼覺得。她自己也沒什麼特別重要嘅線索。但在那寶貴嘅幾個小時里,如果他們沒有把人力用在錯誤嘅地方,情況也許真會有變化。

「你有照片嗎?」她問道,心臟跳得飛快。

「有,瑞麗,但是–」

「我知道他們不讓你把照片給我看。但是我必須要看看。你能不能把它們發送給我?」

幾秒鐘後,比爾說:「發了。」

沒過一會,瑞麗嘅手機上就收到了幾張恐怖嘅照片。第一張照片上,系瑞麗幾天前在一張照片里剛見過嘅臉嘅特寫。那時候,這個女人還寵溺地笑著,旁邊站著一個拿著嶄新娃娃嘅、開心嘅小女孩。可是現在,這張臉慘白無色,雙眼被線縫開,嘴唇上畫著可怖嘅笑容。

她繼續翻看著照片。女人嘅屍體被擺成了與麗巴·弗萊嘅屍體一模一樣嘅姿勢。所有嘅細節都在。那屍體赤裸著,大敞八開,可是姿勢卻恰到好處,像個玩具娃娃般坐著。她嘅兩腿之間,躺著一朵人造玫瑰。

這才系殺手獨一無二嘅招牌,也系他想要表達嘅信息。他嘅作品使人們如此震驚,效果令他很滿意。從第三次和第四次嘅謀殺中可以看出,他嘅技藝已經接近爐火純青。瑞麗知道,他系唔會就此罷手的。

看過照片後,瑞麗繼續與比爾通話。

「我很抱歉,」她說。她嘅語氣里滿系恐懼和悲傷。

「我也系,」他說。「不過你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瑞麗在腦海中重播了一遍剛才看過嘅照片。

「我猜那假髮和玫瑰和以前那些嘅一樣吧,」她說。「緞帶也系。」

「嗯,它們看上去系一樣的。」

她又頓了頓。比爾嘅調查隊又能發現什麼線索呢?

「你哋趕去嘅時候晚不晚?還來得及搜查車轍、腳印什麼嘅嗎?」她問。

「現場這次很快就被封鎖了。一個護林員發現了她,立馬給局里打了電話。當地警察還沒有來。可我哋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嘅線索。這個傢伙很謹慎。」

瑞麗細想了一陣。圖片里嘅女人坐在一片草地上,後背倚靠著一塊大石頭。她嘅腦子里有無數個疑問。

「屍體系不系冷的?」她問。

「我哋趕到嘅時候已經系了。」

「你覺得她嘅屍體在那裡呆了多長時間?」

她能聽到比爾在另一端翻動筆記本嘅聲音。

「我不太確定,但是她系在死後不久被擺成這個造型的。從屍體顏色來看,大概在幾個小時內。法醫檢查完後會有更多結果。」

瑞麗像往常一樣有些不耐煩。她想更清楚地知道兇手嘅作案順序。

她問:「他有沒有可能系把她嘅身體擺好然後再殺害嘅她?屍僵以後再把她拖到那裡去的?」

「估計沒有,」比爾說。「她嘅姿勢看上去並不造作。他把她帶到這裡嘅時候,屍僵應該還沒有發生。你怎麼這麼問?系不系覺得他系把她帶到這裡以後才殺了她?」

瑞麗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思。

最後,她說道:「不。」

「你確定?」

「他系在綁架她嘅地方把她殺害的,然後去嘅拋屍地點。他系唔會把她活著帶到那裡的。他應該唔會想在自己嘅卡車里或案發地點與活人發生爭執。」

瑞麗依然雙目緊閉。她想嘗試著解讀殺手嘅心理活動。

「他只想帶上作品需要嘅原材料,」她說。「她死後對殺手嘅意義僅此而已。她不再系一個女人,而是一件藝術品。所以他把她殺了,清潔乾淨,擦乾她嘅身體,並塗上了凡士林。這系為他嘅大作做準備。」

她腦子里嘅情景現在變得異常清晰。

「他把她帶到那裡嘅時候,屍體剛剛開始變僵,」她說。「他嘅時間算計得很准。殺了其他三個女人後,他對屍體嘅狀態變化了如指掌。他利用屍體嘅特點來進行他嘅‘藝術創造’。隨著屍體慢慢變硬,他也把她擺成了型,就像捏泥人一樣。」

接下來瑞麗想說嘅話讓她覺得難以開口。她放慢了語速。

「等他把身體其他部位嘅造型擺好,她嘅下巴還是垂在她胸口。他撫摸過她嘅肩膀和脖頸,掂量著這些部位嘅可塑性,然後把她嘅頭抬了起來。他一直抬著她嘅頭,直到它僵硬定型了為止。這個過程可能進行了兩三分鐘。他很有耐心。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開始欣賞自己嘅大作。」

「天啊,」比爾大吃一驚,悄聲說道:「你真厲害。」

瑞麗辛酸地嘆了一口氣。她沒覺得自己有多厲害,至少現在不系了。她嘅能力只系能洞察壞人嘅心思而已。這說明什麼?這又有什麼好處?至少對辛迪·麥金農嘅事情就沒有起到一點幫助。

比爾問:「你覺得他綁架受害者嘅地方,離拋屍地點有多遠?」

瑞麗想著那張地圖,快速心算了一下。

「沒有多遠,」她說。「車程兩小時以內嘅地方吧。」

「那覆蓋嘅面積也很廣啊。」

瑞麗漸漸覺得有些洩氣了。比爾說得對。她說嘅這些,對案件進展一點幫助也沒有。

「瑞麗,我哋很需要你回來辦這件案子。」比爾說。

瑞麗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我很確定,沃爾德可不這麼想,」她說。

「我也不這麼想。」她想。

「那沃爾德就系錯誤的,」比爾說。「而且我會去告訴他的。我要讓你回到這個崗位。」

瑞麗想了想比爾嘅話。

「這對你來說風險太大了,」她最後說道。「你要系再和他對著乾,沃爾德可以讓你也下崗。」

比爾一時卡了殼。「可是–可是瑞麗–」

「沒有‘可是’,比爾。如果你也被炒了魷魚,這件案子就永遠破不了了。」

比爾嘆了口氣。他聽上去疲憊而氣餒。

「好吧,」他說。「那你有沒有什麼別嘅主意?」

瑞麗想了想。這幾天,她好像一直徘徊在絕望嘅邊緣,而那恐懼嘅深淵也變得愈加凶險。她覺得自己所剩無幾嘅決心也在慢慢從她指尖溜走。她失敗了,讓又一個女人死去了。

不過,她還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我還有一些未成形嘅想法,」她說。「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她掛了電話,聞到了廚房裡傳出嘅咖啡和煎培根嘅香味。艾普爾在裡面忙活著。她自從瑞麗起了床,就開始做早餐了。

「還是主動的!」瑞麗想。

可能與她父親度過嘅這一段時間,讓艾普爾更加珍惜瑞麗了吧。艾普爾從來就不喜歡萊恩。無論如何,這溫馨愉快嘅早晨讓瑞麗很系欣慰。

她坐著,想著下一步嘅行程。她今天本打算帶上事先畫好嘅地圖,再開車去西邊看看。可經歷了剛才嘅壞消息,瑞麗現在一點動力也沒有了。昨天她嘅狀態本來就不好,還在格倫代夫喝了那杯酒。今天她可不能再那樣做了。她已經犯了足夠多嘅錯誤,不能再犯更多了。

但是找到那家商店嘅位置還是很重要,尤其系現在。殺手會在那裡尋找下一個目標,如果他現在還沒有找到嘅話。瑞麗打開了電腦,給比爾發送了一封郵件,附件里就系昨天嘅地圖。

她向比爾解釋了需要檢查嘅城鎮和商店。她在郵件中告訴他,他最好應該去重點排查兇手嘅住所。不過他也許可以說服沃爾德,讓他派人來順著瑞麗嘅路線尋找,只要沃爾德不知道系瑞麗嘅主意就行。

她盯著地圖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在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瑞麗發現了一個以前從未注意到嘅規律。這些拋屍地點以地圖上另一個標記為中心,分散開來,形成了一個扇形。而那塊標記里嘅地區,就系那四個女人嘅住址所在地。這讓她更加堅信,殺手系在某個她們四個都去過嘅地方選定她們為目標的。而這個地方很可能就系個玩具娃娃店。兇手藏她們嘅地方,應該距離他第一次遇見她們嘅地方不遠。

可是為什麼她找不到那家商店呢?她嘅方法系不系錯了?她系不系由於太注意這一個線索,而忽略了其他的?她會唔會只系在憑空想象一個不存在嘅線索?

瑞麗把掃描過後嘅地圖連同她嘅筆記一起發給了比爾。

「早餐做好了,媽媽。」

瑞麗和女兒一起坐下來,忍不住又想哭了。

「謝謝你,」她說著,開始無聲地進食。

「媽媽,出什麼事了?」艾普爾問。

瑞麗對她嘅問題感到有些吃驚。她嘅語氣里似乎帶有一絲關切?這孩子雖然平時不怎麼與瑞麗說話,但至少最近幾天她沒有太為明顯地叛逆。

「什麼事都沒有,」瑞麗說。

「你說謊,」艾普爾說。

瑞麗沒有回答。她不想把艾普爾帶進這糟糕嘅案子里來。她女兒身上嘅麻煩就已經夠多了。

「剛才打電話嘅系比爾嗎?」艾普爾問。

瑞麗點了點頭。

「他打電話來做什麼?」艾普爾問。

「這個我不能說。」

兩人陷入了沈默,低頭自顧自地吃著東西。

最後,艾普爾說:「你總系想讓我多和你說幾句話。可這要求系雙向嘅啊。你基本上從來都不跟我說話。我看除了我,你都好久沒跟任何人說過話了。」

瑞麗放下了手中嘅叉子,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說嘅很對。她現在已經不怎麼和其他人說話了。但她不好意思承認。

她提醒自己,今天系星期六,艾普爾不用上學,也不用去她爸爸家。而且儘管瑞麗今天唔會去西邊找線索,她還有些別嘅事情要辦。

「艾普爾,我得出去一趟,」她說。「你一個人在家行麼?」

「行,」艾普爾說,語氣變得由衷地哀傷。「媽媽,你能不能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參加一個葬禮。」

第二十六章

瑞麗提前幾分鐘來到了瑪麗位於喬治城一家殯儀館嘅葬禮。她最討厭參加葬禮了。對她來說,這比來到屍首未寒嘅犯罪現場更加可怕。它們總系讓她心裡深處感到深深嘅不快。可是瑞麗覺得她還欠著瑪麗什麼東西,雖然她也不知道那系什麼。

殯儀館嘅門廊里有預製嘅磚牆版和白色圓柱。她走進了一間鋪著地毯,開著空調嘅大廳。牆上鋪了柔和嘅暗色系嘅紙,顯得既不壓抑也不喜慶。瑞麗痛恨這種裝飾風格。為什麼殯儀館不直接佈置得難看掃興一點呢?就像停屍房和火葬場那樣,一點也不裝模作樣。

她走過了幾間殯儀室,其中幾間裡面有著棺材和前來弔唁嘅賓客,還有幾間系空蕩蕩的。瑪麗嘅那間在走廊盡頭,裡面嘅棺材系打開的,用嘅系打磨拋光嘅木材,兩邊還有長長嘅黃銅把手。來嘅人大概有二三十個,大多數已就坐,少數在走動著悄聲說話。單調嘅管風琴聲從房間里響起,棺材前面排起了一小隊瞻仰遺容嘅人。

她排到了隊尾,不久就來到了瑪麗嘅棺材旁邊。儘管她早已做好思想準備,此時看見她嘅臉還是讓她嘅心頭一驚。瑪麗嘅臉安詳而平和,而不系像她吊在燈管上時候那樣痛苦地扭曲著。與上次她們談話時嘅樣子不同,這張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和憔悴。這看上去令瑞麗有些不舒服。事實上,這看上去彆扭極了。

她快速從棺材邊經過。她注意到了前排坐著嘅一對有些年長嘅男女。她猜那系瑪麗嘅父母。有一對年齡與瑞麗相仿嘅男女正攙扶著他們。她猜系瑪麗嘅哥哥和妹妹吧。她記得以前聽瑪麗說過的,他們嘅名字分別系特雷弗和香楠。不過她對瑪麗父母嘅名字沒有印象了。

瑞麗本想去上前安慰他們幾句的。可她該怎樣做自我介紹呢?那個把瑪麗救出來,卻又在不久之後發現她嘅屍體嘅人?不行,她肯定系他們現在最不願意見到嘅人。還是讓他們好好地節哀吧。

瑞麗穿過人群,來到大廳嘅最後排。她意識到,這裡嘅人她一個也不認識。這讓她感到奇怪又傷心。她們在網上視頻聊天了那麼多次,見過了那麼多次,卻一個共同嘅朋友都沒有。

但她們有一個共同嘅敵人–那個抓走她們嘅心理變態。他今天在場嗎?瑞麗知道,殺人犯們往往喜歡去拜訪受害者嘅葬禮和墳墓。瑞麗清楚,雖然今天來這裡一部分系因為自己欠瑪麗很多,她此行嘅真正原因系為了尋找彼得森。這也系她為什麼在衣服里藏了一把手槍嘅原因–那系她平時放在車後備箱里嘅私人格洛克手槍。

她一邊走,一邊掃視著一位位來賓嘅臉。她在那一閃而過嘅火光里曾經看到過他嘅臉,照片也見過。可她從來沒有面對面好好觀察過他嘅臉。她能認出他嗎?

她疑心重重地打量著所有人,恨不得每個人嘅臉上都找出殺人犯嘅特徵來。而這些悲傷嘅臉好像又化成模糊嘅一大片,疑惑地回看著她。

瑞麗沒有什麼特別大嘅發現。她坐在後排,離誰都遠遠的,這樣好觀察任何進出嘅人。

一位年輕嘅牧師走上了講台。瑞麗知道瑪麗沒有信過宗教,所以這牧師一定系她嘅家人請來的。剛才站著聊天嘅人現在全都坐下了,場內一片寂靜。

牧師開始用職業化嘅語氣講一些葬禮上常見嘅哀悼語。

「‘儘管我正在穿越死亡嘅山谷,但我不害怕邪惡嘅力量,因為有你與我同在。你嘅權杖給予我慰藉。’」

牧師頓了頓。與此同時,他剛剛說過嘅一句話在瑞麗耳邊揮之不去……

「我不害怕邪惡嘅力量。」

不知為何,瑞麗覺得這系一句非常不合時宜嘅話。什麼叫「不害怕邪惡嘅力量」?真系荒唐。幾個月以前,如果瑪麗再提高一點警惕,也許她根本就唔會被彼得森劫持。

現在正系需要害怕邪惡嘅時候。外面嘅惡勢力還不夠猖狂嗎?

牧師繼續講著。

「朋友們,我哋今天聚集在這裡,來哀悼和歌頌瑪麗·賽爾斯嘅一生。她曾經系你哋嘅女兒,姐姐,朋友,或系同事……」

然後牧師就開始用亢長無味嘅陳詞濫調描述失去,友情,以及家庭。儘管他用了「英年早逝」這樣嘅詞彙來描述瑪麗嘅「過世」,他對瑪麗生命最後幾個星期遭受過嘅暴力和恐嚇只字不提。

瑞麗很快就從他嘅長篇佈道里出了神。她想起了瑪麗遺書里嘅話。

「這系唯一嘅出路。」

瑞麗系如此內疚,她嘅肚子里一陣絞痛,痛到她快無法呼吸了。她想要衝到大廳前,把牧師推開,然後告訴所有人,這一切都是她嘅錯。她辜負了瑪麗。她辜負了所有愛瑪麗嘅人。她辜負了自己。

瑞麗克制著衝上去懺悔嘅衝動,但她強烈嘅不安感已經有些不受控制了。先系那大廳里荒誕嘅磚牆貼紙、白柱子、和柔色嘅壁紙;然後又加上瑪麗躺在棺材里,塗滿蠟嘅不自然嘅臉;而現在牧師站在前面,像個上了發條嘅玩具一樣嘅講話,還有下面那機械地點著頭嘅人群。

「就像個玩偶小屋,」瑞麗意識到。

而瑪麗系被擺在那棺材里嘅–並不系真嘅屍體,而是個仿制的,身處在過家家似嘅葬禮。

恐懼淹沒了瑞麗。這兩個殺人犯–彼得森和殺了辛迪·麥金農以及其他人嘅人–在她腦海中逐漸模糊了起來。儘管這個想法荒誕不經,她卻沒辦法把他們區分開來。他們合二為一了。

這個精心準備嘅葬禮就好像系那個魔鬼嘅點睛之筆一般。它系在向大家宣告,以後還會有更多嘅受害者和更多嘅葬禮。

她用余光看到,有個人從門口溜了進來,坐在了最後排嘅另外一頭。她稍稍偏了偏頭,想看看系誰半途來參加葬禮。那系個穿著隨便嘅男人,戴著一頂帽檐壓到很低嘅棒球帽,眼睛都遮住了。她嘅心跳加快了。他看上去又高又壯,如果瑞麗隻身上前估計很難制服他。他嘅臉色陰冷,緊咬著牙關,看上去十分可疑。這會唔會就系她要找嘅兇手?

瑞麗意識到自己幾乎都有些呼吸不暢了。她緩過氣來,讓頭腦清醒了一下。她必須克制住想衝上去抓那個來遲嘅人嘅衝動。葬禮明顯很快就要結束了,她不能毫無禮貌地干擾瑪麗嘅儀式。她必須再等等。如果不系他呢?

可就在此時,讓瑞麗意想不到嘅事情發生了。他忽然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廳。他系不系發現她了?

瑞麗跳了起來,跟了上去。她嘅突然動作讓周圍不少人朝她注目,但她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她大步流星地穿過殯儀館嘅走廊,來到入口處。她使勁甩開大門,看見那個男人正快步行走在人行道上。她掏出了手槍,衝了上去。

「聯邦調查局!」她大喊。「不許跑!」

對方來了個急轉身,看著她。

「聯邦調查局!」她重復道,沒了警章嘅她還真系不習慣。「把雙手放到我能看見嘅地方。」

男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證件!」她命令道。

他嘅雙手在顫抖,不知系由於害怕還是憤怒。他掏出錢包里嘅駕駛照,上面寫著他系華盛頓當地嘅居民。

「這系我嘅證件,」他說。「你嘅在哪?」

瑞麗有些動搖了。她以前見過這個男人嗎?她不大確定。

「我系名律師,」對方仍然有些哆哆嗦嗦地說。「我可熟知《人權法案》。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毫無理由地衝我掏槍,你又系在幹什麼?」

「我系探員瑞麗·佩吉,」她說。「我要知道你為什麼去參加了那場葬禮。」

男人開始細細打量她。

「瑞麗·佩吉?」他問。「那個救她出來嘅探員?」

瑞麗點了點頭。男人嘅表情一下子變得萬分沮喪。

「瑪麗原來系我嘅朋友,」他說。「幾個月之前,我哋關係還挺好的。然後發生了這可怕嘅事,然後她就……」

男人嘅嗓音帶著哭腔。

「我與她失去聯繫了。系我嘅錯。她系個很好嘅朋友,我卻沒有與她保持聯繫。而現在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男人搖了搖頭。

「我多想回到從前,重新再來。我覺得好難過。我在葬禮上都待不下去了。我必須要離開。」

那個男人心裡又內疚又痛苦,就像瑞麗一樣。

「對不起,」瑞麗柔聲說,氣餒地把槍放了回去。「我真嘅很抱歉。我會找到害死她嘅那個混蛋的。」

她剛轉身準備走,卻聽見男人在身後用困惑嘅語氣叫住了她。

「我以為他早就死了?」

瑞麗沒有回答,留下那傷心嘅男人一個人站在路邊。

她走著走著,想到了一個地方。那系個除了她和瑪麗以外,全世界人都不瞭解嘅地方。而她現在必須去一趟。

*

喬治城曾經系個蓬勃發展嘅工業城市,可那些曾經高貴典雅嘅居民區現在都變得搖搖欲墜。很多建築物和店鋪都被拋棄了,當地嘅居民也很窮。瑞麗越系往城裡開,情況越嚴重。

她把車停到了一排破敗不堪嘅房子邊。她下了車,很快就找到了md地。

這兩棟空房子之間有一大片貧瘠嘅空地。就在不久前,這裡還有三棟房子,彼得森還把中間嘅房子佔為己有,作為他嘅秘密藏身處。這個地點真系再完美不過了,與世隔絕,誰也聽不到房子下面嘅尖叫聲。

可現在那棟房子已經被夷為平地了,房子原來嘅地上已經長了雜草。瑞麗試著回想以前那幢房子嘅樣子,可這並不容易。她只來過一次,而那次還是晚上。

她走上那片空地,回憶浮上心頭……

瑞麗已經跟蹤了他一整天了。比爾被臨時嘅緊急任務調走了,而瑞麗輕率地決定要獨自跟蹤這個男人。

她看著他走進了那被封住了窗戶嘅破房子里。然後,過了幾分鐘,他又離開了。這次他系在步行,不知道要去哪裡。

她本來打算打電話找人來支援,想了想還是算了。對方已經走了,如果受害者真嘅被藏在裡面嘅話,她不能讓她再遭受多一刻嘅折磨。她走向門廊,從兩塊沒有完全釘好嘅板子之間穿了過去。

她打開了手電筒。就著光,她看見地上滿系天然氣罐。她和比爾都知道,此犯罪嫌疑人對火光十分痴迷。

隨後,她聽到了地板下嘅抓撓聲,還有伴隨著一絲微弱嘅哭泣……

瑞麗不再回憶。她看了看四周,十分肯定這就系她曾經焦急尋找,卻又萬分恐懼嘅地方。她和瑪麗就系被囚禁在這個黑暗嘅地下室里嘅

剩下嘅事情她還記憶猶新。瑞麗把瑪麗放出來後,被彼得森發現並關了起來。瑪麗慌亂蹣跚地跑了幾里路。等到她被人發現嘅時候,她卻記不清原來被關嘅地方在哪裡,只剩下瑞麗一個人,孤零零地尋找出路。

瑞麗就像做了一個沒完沒了嘅噩夢一樣,夢里彼得森不停地用火炬折磨她。但她逃出來了,而且她逃出來後把彼得森打了個半死。每打一下,她都覺得心裡出了一口惡氣,痛快極了。也許這也系後來瑞麗恢復得比瑪麗快嘅原因。

然後,被恐懼和疲憊逼迫到瘋狂邊緣嘅瑞麗把所有嘅天然氣罐打開了。她從房子里逃出來後,往裡面扔了一根燃燒嘅火柴。巨大嘅爆炸力把她嘅整個人都震飛了。人們在街對面發現她嘅時候,都為她嘅幸存而驚訝。

而現在,爆炸發生嘅兩個月以後,瑞麗站著爆炸發生嘅地方,環顧著她嘅傑作–一片荒無人煙嘅空地,以後說不定很久都唔會有人在這裡住了。她覺得她嘅人生也和這荒地差不多了,現在已經到了絕地。

她感到一陣惡心嘅眩暈。她嘅兩腳站在草地上,身體卻好像在做自由落體。她徑直掉落到了那個一直等候她嘅深淵里。儘管現在系白天,周圍嘅一切卻好像變得無比黑暗,比那地下室還要黑暗好多倍。那深淵好像系個無底洞,她也在無限地下墜。

瑞麗又想起貝蒂·里克特對彼得森死亡率嘅判斷。

「我覺得有百分之九十九。」

但是那陰魂不散嘅百分之一好像讓那百分之九十九變得毫無意義。而且,就算彼得森真嘅死了,情況又能有什麼不同呢?瑞麗想起了瑪麗自殺那天說過嘅滲人嘅話。

「也許他和鬼一樣,瑞麗。也許你把他炸死以後他就變成鬼了。你殺死了他嘅肉體卻沒能除掉他嘅邪惡。」

沒錯,就系這樣。她一輩子都在與命運進行一場沒有勝利嘅鬥爭。惡勢力在這世界上無所不在。她早應該記住這個教訓。從她兒時親眼看著她媽媽被殺死卻無能為力時,就應該記住了。而瑪麗嘅自殺更系讓她堅信這一點。試著去救她系沒有用的。拯救自己也沒有用。邪惡終將獲勝。正如瑪麗在電話里說嘅那樣。

「你打不過鬼魂的。算了吧,瑞麗。」

而瑪麗比瑞麗想象嘅勇敢得多,卻選擇了自我了結。她只用了短短嘅幾個字來解釋她嘅選擇。

 

這系唯一嘅出路。

那並不系勇氣。放棄自己嘅生命,系懦弱嘅表現。

一個聲音把瑞麗從夢魘中驚醒。

「你沒事吧,姑娘?」

瑞麗抬起了頭。

「什麼?」

然後,她漸漸意識到,自己現在雙膝跪地,身處一片空曠的。眼淚浸滿了她嘅衣衫。

「你需不需要我幫你打個電話什麼的?」那個聲音問道。只見一位年長女人在路邊停了下來。雖然她衣衫凌亂,卻滿臉關切。

瑞麗停止了哭泣,站了起來。那女人拖著腳步走開了。

瑞麗呆若木雞。如果瑞麗沒法讓遏制自己嘅恐懼,她只能用麻木自己嘅方法了。她知道這系懦夫嘅做法,並不光彩。可她實在系忍受不住了。她鑽進汽車,直奔自己家。

第二十七章

瑞麗從廚房嘅壁櫃里拿出那瓶她發過誓永遠不碰嘅伏特加時,雙手還在顫抖著。她擰開瓶蓋,悄悄地把酒倒進一個玻璃杯,以防艾普爾聽到她喝酒嘅動靜。伏特加外觀看上去和白水並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她僥倖希望這次可以明目張膽地在艾普爾面前喝而不露餡。她不想撒謊。可是倒酒嘅時候,酒瓶還是發出了一些咕嚕聲。

「你幹什麼呢,媽媽?」艾普爾站在她身後嘅餐桌邊上問。

「沒幹什麼。」她答道。

她聽見艾普爾在發著牢騷。她知道自己嘅勾當被女兒發現了。但她又不能把伏特加倒回酒瓶里。瑞麗想把它扔掉。她真嘅很想這麼做,她現在最不應該做嘅事就系酗酒了,尤其系當著艾普爾嘅面。可是她從來沒有這麼消沈過,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與她對著乾。只喝一杯就好。

瑞麗把酒瓶放回櫃子里,然後回到餐桌邊上,坐下來喝酒。她喝了一大口,酒精燃燒著她嘅喉嚨,癢癢的,挺舒服。艾普爾盯著她看了一會。

「媽媽,這系伏特加,系不系?她說。」

瑞麗什麼也沒說,卻開始感到愧疚。艾普爾不應該看到這些。瑞麗一整天都把她丟在家裡不管,僅僅系偶爾打個電話問個好,而她卻表現得很好,一點麻煩也沒惹。而瑞麗卻鬼鬼祟祟的,做著不負責任嘅事情。

「你還為了我吸大麻嘅事情而大發脾氣呢,」艾普爾說。

瑞麗還是什麼也沒說。

「現在系你告訴我,‘這次不一樣’嘅時候了。」

「這次嘅確不一樣。」瑞麗不耐煩地說。

艾普爾瞪著她。

「怎麼不一樣?」

瑞麗嘆了口氣,愈發覺得愧疚。她女兒說嘅沒錯。

「大麻系違法的,」她說。「這個不系。而且–」

「而且你系大人,我系小孩,對吧?」

瑞麗沒有回答。沒錯,這嘅確系她剛才想說嘅話。而這話嘅確也系虛偽而錯誤的。

「我不想和你爭,」瑞麗說。

「我還要向你問多少次?」艾普爾說。「你上次經歷了那些遭遇以後,喝了那麼多嘅酒–可你卻連發生了什麼都沒告訴我。」

瑞麗咬緊了牙關。她為什麼會生氣呢?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什麼她還想對艾普爾發脾氣?

「有些事情,我就系不能告訴你。」瑞麗說。

艾普爾翻了翻白眼。

「天啊。為什麼不行,媽媽?你系不系覺得我現在還是太小,不該知道你做嘅事情有多麼黑暗?請你相信,絕唔會比我想象嘅還要糟糕的。而我嘅想象力可是非常豐富的。」

艾普爾站了起來,氣哼哼地走到壁櫃前。她把伏特加瓶拿下來,開始給自己倒酒。

「請別這樣做,艾普爾,」瑞麗虛弱地說道。

「你又能怎麼制止我呢?」

瑞麗也站了起來,輕輕拿走艾普爾手中嘅酒瓶。然後她又坐下,把艾普爾杯中嘅酒倒進了自己嘅杯子里。

「把你盤子里嘅東西吃完吧,好嗎?」瑞麗說。

艾普爾眼中噙著淚。

「媽媽,我多希望你能看看自己現在嘅樣子,」她說。「也許那樣,你就會明白我看見你這個樣子有多傷心了。還有你從來都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令我有多難過。你這樣真嘅很傷我嘅心!」

瑞麗想說些什麼,卻無言以對。

「找個人傾訴一下吧,媽媽,」艾普爾說著,抽泣了起來。「就算不跟我說,也得和別人談談啊。這世界上總有你信任嘅人吧。」

艾普爾幾乎系逃回了她嘅房間,順便重重地摔了房門。

瑞麗用兩手捂著臉。為什麼她對艾普爾總系如此失敗?為什麼她就不能把她生活中醜惡嘅部分藏在艾普爾看不到嘅地方?

她哭得全身都顫抖了。她嘅整個世界都完全失去了控制,而她好像已經失去了思考嘅能力。

她呆坐在那裡,直到臉上嘅眼淚乾涸。

她走到客廳里,在沙發上坐下,手裡還提著那瓶酒。她打開了電視,漫不經心地看著,也不知道系什麼節目,什麼頻道。她只系坐在那兒,讓電視機嘅聲音和畫面給她一片空白嘅大腦增添一點背景音樂。

但她卻無法阻止腦子閃過嘅一幅幅可怕嘅畫面。那些遇害嘅女人嘅臉,彼得森火炬發出嘅晃眼嘅光,已經死去嘅瑪麗嘅臉–她能看見她在繩索上猙獰嘅臉,和在棺材里安詳嘅臉。

一種陌生嘅情緒從她心中油然而生。那系她最憎恨嘅感覺–恐懼。

她懼怕彼得森,可此時他嘅「冤魂」卻無時不刻不在找時機復仇。他系否還活著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帶走了瑪麗嘅生命,而瑞麗堅信自己就系他嘅下一個目標。

她更懼怕嘅系她現在身處嘅絕望深淵。這與彼得森有關係嗎?她嘅痛苦不都是彼得森帶來嘅嗎?這不系她熟悉嘅那個瑞麗。她嘅創傷後心裡障礙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瑞麗已經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多方面嘅恐懼讓她嘅全身都在哆嗦著,伴隨著陣陣嘅酸痛。她大口地喝著伏特加,可是酒精嘅力量已不足以麻木她了。

最後,她來到衛生間,翻找著藥櫃,尋找著什麼。終於,她雙手顫抖著找到了她最想要嘅那樣東西。那系醫生開給她嘅鎮靜劑。醫生只允許她每天睡前吃一顆,而且不能與酒精同時服用。

她哆嗦著,吞下了兩顆。

瑞麗回到客廳,繼續盯著電視屏幕,等著藥力開始發揮作用。但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忽然感到一陣慌亂。

整個房間都好像在旋轉,讓她頭暈眼花。她閉上眼睛,在沙發上躺下。眩暈嘅症狀減輕了一些,可她眼皮後嘅黑暗卻堅不可摧。

「這一切還能糟糕到什麼地步?」她問自己。

她立刻意識到這系個愚蠢嘅問題。她嘅確感覺更糟糕了,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加劇。情況永遠唔會有好轉。那個深淵系個無底洞,而她能做嘅僅僅系投降不再與引力抗爭,任由身體進行自由落體。

酒精和藥力讓她眼前一黑。她完全失去了意識,陷入了夢境之中。

又一次,那丙烷火炬發出嘅刺眼白光刺破了黑暗。她聽到了什麼人嘅聲音。 「過來,跟著我。」

那不系彼得森嘅聲音,卻系個熟悉嘅聲音。異常熟悉。系不系有人來救她了?她站了起來,開始跟著拿著火炬嘅人走。

可讓她心驚肉跳嘅系,那火炬嘅光照向了走廊里嘅那些屍體。先系瑪格瑞特·傑拉提的,然後系艾琳·羅傑斯的,然後系麗巴·弗萊,然後系辛迪·麥金農。所有嘅屍體都赤裸著,肢體可怖地四仰八叉著。最後,火光落到了瑪麗吊在半空中嘅屍體上,她嘅臉猙獰可怖。

瑞麗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丫頭,你這次可把事情搞砸了。」

瑞麗轉過身,朝那個人看去。在撲朔嘅火光下,她看清了手持火炬嘅人。

那不系彼得森。系她嘅親生父親。他穿著一整套海軍上校嘅制服,這讓她很奇怪。他已經退伍好幾年了,而她也有兩年多沒有跟他說過話了。

「我在越南可什麼都見過,」他搖著頭說。「但這個,真嘅令我惡心。你這次可真嘅搞砸了。不過,我早已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的。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對你嘅期望不能太高。」

他晃了晃火炬,讓火光照向最後一句屍體。那系她嘅母親。她早就沒有了氣息,子彈擊中嘅傷口還在汩汩地流著血。

「你給她帶來了這麼多苦難,這和你開槍打死了她有什麼區別?」她嘅父親說。

「我那時還只系個小女孩,爸爸。」瑞麗抽泣道。

「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藉口了,」她嘅父親咆哮道。「你來到這個世上以後,沒有給任何人來歡樂。你知道嗎?你對誰都沒有一點用處,就連對你自己也沒有!」

他撥動了火炬嘅開關。火滅了。瑞麗又身處黑暗之中。

瑞麗睜開了眼睛。夜已深,客廳唯一嘅光源來自從剛才就一直開著嘅電視。她嘅夢境還歷歷在目。她父親嘅話仍餘音繞耳。

「你來到這個世上後,沒有給任何人帶來歡樂。」

這系真嘅嗎?她真嘅辜負了所有人?包括她最愛嘅人在內?

「你對誰都沒有一點用處,就連對你自己也沒有!」

她嘅腦子里霧蒙蒙的,讓她沒法清楚地思考。也許她真嘅沒有給任何人帶來歡樂。也許她嘅心裡根本就沒有愛。也許她不具備愛嘅能力吧。

身處絕望邊緣嘅瑞麗,急切地尋找著倚靠。她想起了艾普爾嘅話。

「找個人傾訴一下吧。你能夠信任嘅人。」

瑞麗仍然昏昏沈沈,卻好像不由自主嘅一樣,在手機上按了幾個號碼。不一會,她聽到了比爾嘅聲音。

「瑞麗?」他問道,聲音聽上去半睡半醒。「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不知道,」瑞麗大著舌頭說著。

瑞麗聽見一個旁邊女人惺忪地問道:「誰啊,比爾?」

比爾對他嘅妻子說:「對不起,我必須得接這個電話。」

她聽見比爾嘅腳步聲,和門關上嘅聲音。她猜他系在找個地方好單獨接電話。

「到底系什麼事?」比爾問。

「我不知道,比爾,不過–」

她頓了頓。她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說出什麼會讓她後悔,而且可能系永遠後悔嘅話。但她卻不知道如何克制住。

「比爾,你能出來一會嗎?」

比爾困惑地嘟噥了一聲。

「你到底在說什麼呢?」

瑞麗深呼了一口氣。她到底在說什麼呢?她感到她嘅表達能力退步了。但她知道,她現在就想見比爾。那系種原始嘅直覺,一種她無法控制嘅衝動。

她殘留嘅理智告訴她,此時應該說聲「對不起」,然後掛掉電話。可是恐懼,寂寞,和絕望把她衝昏了頭,令她飛蛾撲火般做出了決定。

「我系說……」她口齒依然含混著,繼續說了下去,想著該說些什麼。「只系我哋兩人一起。我哋可以共度一些時光。」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

「瑞麗,現在都半夜了,‘共度一些時光’系什麼意思?」他質問道,語氣里明顯有著不耐煩。

「我系說……」她開了口,想著如何措辭,同時又想停下來,卻做不到。「我系說……我有時候會想到你,比爾。並不只系關於工作上嘅事。你難道唔會想我嗎?」

瑞麗此話剛說出口,就覺得胸口好像壓下來一塊大石頭。她不該這麼說的,可現在話也收不回來了。

比爾苦澀地嘆了口氣。

「你喝醉了,瑞麗,」他說。「我系唔會出來的。你也別開車去什麼地方。我正在努力輓救我嘅婚姻,而你……你也有你自己嘅煩惱。振作一點,快去睡吧。」

比爾一下子掛斷了電話。有那麼一陣,瑞麗覺得恍恍惚惚,好像還在做夢一般。然後,事實嘅殘酷給她破了一盆涼水。

「我都乾了些什麼好事?」她大聲啜泣著。

短短幾分鐘內,她就把一段長達十年嘅職業關係毀掉了。那可是她最好嘅朋友,她唯一嘅搭檔。也系她這輩子經營嘅最成功嘅一段人際關係了吧。

她以為那深淵系個無底洞。可她錯了。她現在掉進了谷底,而且摔得支離破碎。可她還在繼續往下陷,可能永遠都爬不起來了。

她掙扎著去拿茶几上嘅伏特加瓶。系該把瓶里剩下嘅酒喝光,還是該倒掉呢?可她忽然失去了手眼協調力,連瓶子都握不住了。

瑞麗只覺一片天旋地轉。一聲脆響之後,一切陷入了黑暗。

第二十八章

瑞麗睜開雙眼,然後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用手捂住臉。她嘅頭疼得要炸開,嘴唇也乾裂著。耀眼嘅晨光透過窗戶灑下來,讓她不禁想起了彼得森嘅火炬。

她聽見艾普爾嘅聲音說道:「我來搞定,媽媽。」

一陣輕微嘅嘎嘎作響後,強光消失了。她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艾普爾剛剛合上了百葉窗簾,擋住了刺眼嘅陽光。她走到沙發邊,坐在了瑞麗嘅腳邊。她拾起一杯熱咖啡,遞給了她。

「小心,燙。」艾普爾說。

瑞麗暈暈乎乎地坐了起來,接過咖啡杯。她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確實挺燙,把她嘅手指和舌頭都燙了一下。但她還是把杯子拿在手裡,又喝了一口。至少疼痛感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艾普爾兩眼無神地盯著遠方。

「你要不要早餐?」艾普爾用遙不可及嘅聲音問。

「過一會吧,」瑞麗說,「我來做。」

艾普爾苦笑了一下。毫無疑問,以瑞麗現在嘅狀態,系什麼都做不了的。

「別,我來做吧。」艾普爾說。「你什麼時候想吃了跟我說就行。」

然後兩人都沒再說話。艾普爾一直盯著其他嘅地方。瑞麗十分愧疚。她想起了昨晚給比爾打嘅那個丟人嘅電話,還有她喝酒喝暈過去嘅事。她知道自己現在嘅狀態已經跌入了谷底,可更糟糕嘅系,她嘅女兒此時也在見證著她嘅墮落。

艾普爾嘅聲音還是那麼遙遠:「你今天都有什麼計劃?」

這個問題有些奇怪,卻系個好問題。到了制定計劃嘅時候了。如果現在嘅她處於谷底,首要嘅事情就系讓自己從深淵里爬出來。

她回想起夢里父親嘅話。到了與心裡嘅惡魔面對面交涉嘅時候了。

她嘅父親。那系她生命中最黑暗嘅存在。 他永遠藏在她嘅內心深處。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生命中嘅所有黑暗,都是他帶來的。所有人里,她現在最應該見嘅就系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見他。或許系對父愛嘅渴望,或許系想解答夢里嘅疑問。

「我想去看看你外公,」她說。

「外公?」她大吃一驚地問道。「你都好幾年沒見他了。你去見他做什麼?我覺得他對我恨之入骨。」

「我不這麼認為,」瑞麗說。「他恨我還來不及呢。」

又系一片沈默。瑞麗能感覺到,她嘅女兒正鼓起勇氣,準備說些什麼。

「有件事我想讓你知道,」艾普爾說。「我把剩下嘅伏特加都倒了。沒剩多少了。我還把你壁櫥里嘅威士忌也倒掉了。對不起。我猜你幹什麼我管不著。我不該這樣做的。」

淚水浮上了瑞麗嘅眼眶。這絕對系艾普爾做過嘅最成熟,最負責任嘅一件事了。

「沒事,你倒得沒錯。」瑞麗說。「你做嘅很對。謝謝你。我很抱歉,我自己沒能做到。」

瑞麗擦掉臉頰上嘅一滴淚,下定了決心。

「我覺得系時候好好跟你談談了,」瑞麗說。「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你一直想知道嘅那些事情。」她嘆了口氣。「但你做好準備,我要說嘅並不系什麼有趣嘅故事。」

艾普爾終於轉過身來,看著媽媽,滿臉期待。

「我真嘅很想知道,媽媽。」她說。

瑞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幾個月前,我在辦一件案子,」她說著,反倒感到一身輕鬆。她早應該把彼得森案件告訴艾普爾的。

「我太急切了,」她繼續道。「我當時一個人,遇到了一些情況,卻沒有耐心等。我沒打電話請求支援,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

艾普爾說:「你總系這樣。你覺得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問題。有時候連我都不帶上,甚至都不告訴我。」

「你說嘅沒錯。」

瑞麗強壓著心中嘅委屈。

「我救出了瑪麗。」

瑞麗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了下去。她嘅聲音顫顫巍巍的。

「我被抓住了,」她繼續說道。「他把我關在了一個籠子里。他有一把火炬。」

她說不下去了,一下子哭了出來。委屈和恐懼從心中噴湧而出。她覺得有些難為情,卻止不住哭泣。

讓她驚訝嘅系,艾普爾伸出了一隻手,環住了她嘅肩膀,安慰著她。她聽見艾普爾也哭了。

「沒事的,媽媽,」她說。

「他們沒有找到我,」瑞麗繼續斷斷續續地說。「他們不知道去哪裡找。都是我嘅錯。」

「媽媽,沒有什麼系你嘅錯。」艾普爾說。

瑞麗擦拭著淚水,試著平靜下來。

「最後,我終於逃出來了。我把那地方炸了。他們說對方已經死了。說他現在不能再傷害我了。」

然後系一陣安靜。

「那他死了嗎?」艾普爾問。

瑞麗多麼想說,系,給她女兒一個肯定嘅答復。可她嘴裡說出來嘅卻系:

「我不知道。」

客廳里更加安靜了。

「媽媽,」艾普爾說著,語氣里帶有善良,同情,和堅強。這系瑞麗以往從沒聽過嘅一種聲調。「你救了人一命。你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

瑞麗緩緩地搖了搖頭。

「什麼?」艾普爾問。

「瑪麗。她嘅葬禮。我昨天去嘅葬禮就系她的。」瑞麗說。

「她死了?!」她問道,目瞪口呆。

瑞麗只能點頭。

「怎麼會?」

瑞麗猶豫了一下。她不想說出來,可她此時沒有選擇。她欠艾普爾一個真相。她不想再隱瞞下去了。

「她自殺了。」

她聽見艾普爾倒抽了一口氣。

「哦,媽媽,」她哭著說道。「我真嘅非常,非常抱歉。」

她們兩個抱頭痛哭了好一陣,直到兩人再次平靜了為止。

瑞麗深吸了一口氣,傾身朝艾普爾笑了笑,愛憐地撥開她濕漉漉嘅臉上粘嘅一簇頭髮。

「你必須明白,有些事情,我嘅確不能告訴你。」瑞麗說。「有時候系因為我誰都不能告訴,有時候系因為告訴了你,會對你嘅安全造成威脅,或者只系因為我不想讓你為此苦惱。我要站在一名母親嘅角度考慮。」

「但這麼大嘅事情,」艾普爾說,「你應該告訴我的。你畢竟系我嘅媽媽啊。我怎麼知道你受過了那麼多苦?我已經夠大了,我能夠理解的。」

瑞麗嘆了口氣。

「我猜我一直以為你自己嘅煩惱就夠多了。尤其系在我跟你爸離婚嘅這個節骨眼。」

「離婚也比你不跟我說話好受多了。」她反駁道。「爸爸除了想對我發號施令嘅時候跟我說話以外,其他時間都不理我。但你–你就好像突然蒸發了一般。」

瑞麗握住艾普爾嘅手,用力地捏了捏。

「我對發生嘅一切,」瑞麗說,「都很抱歉。」

艾普爾點了點頭。

「我也很抱歉,」她說。

她們互相擁抱著,瑞麗能感到艾普爾嘅淚水順著脖子流了下來。她發誓要做出改變。等這件案子結案了,她一定要做一名她認為合格嘅母親。

第二十九章

瑞麗不情願地開車前往兒時嘅居住地。她不知道等待她嘅會系什麼。但她知道,這系極其關鍵嘅一項任務。一項個人嘅任務。想到要見父親,她就有些發憷。可她必須要面對他。

這裡她前一陣子考察過嘅地方還要往南。阿帕拉齊亞山脈環繞著公路。窗外嘅美景倒讓她覺得輕鬆了不少,這趟旅程就像氣氛調節劑一般。她都忘了謝楠多山谷有多麼美麗了。汽車行駛在崎嶇嘅石路上,旁邊就系潺潺嘅小溪。

她經過了一座典型嘅山下小鎮–幾棟建築物,一家加油站,一個雜貨鋪,一座教堂,幾幢房子,和一個飯館。她想起自己嘅童年就系在這種小鎮裡度過的。

她還想起,當時他們全家搬到朗通時她有多傷心。母親說那系因為朗通系個大學城,那裡有更多嘅機遇。那次變動顛覆了瑞麗嘅一生。要系她能夠一直住在這種單純、簡單嘅地方,她過得會唔會至少比現在要好一些?這種她媽媽走在街上唔會被人槍擊而亡嘅地方?

拐了幾個彎後,小鎮消失在了她嘅身後。瑞麗又開了幾里路,然後駛入一條風吹雨打過嘅土路。

沒過多久,她就來到了她嘅父親退伍以後買嘅小木屋前。木屋旁停放著一輛老舊嘅公用車輛。她已經有兩年沒來過了,但她對這裡還是輕車熟路。

她停好車子,向小木屋走去。今天天氣好極了,這個海拔嘅空氣尤其清新涼爽。四周除了鳥兒嘅歌聲和微風拂過樹葉嘅沙沙聲,安靜極了。她沈浸在這難得嘅寧靜里。被森林環繞嘅感覺很好。

她走過她父親用來劈柴嘅一個大樹樁子,來到了木屋門前。門邊上有一堆柴火,那系他冬天用來取暖嘅唯一資源。他嘅房子也不通電,但是接通了管道以供山泉水流入。

瑞麗知道,這種簡單嘅生活方式系他自選的,而不系因為貧窮。他豐厚嘅退休金足以夠他隨便在哪裡買一套房子。可他卻選擇了這裡。瑞麗不怪他。也許有一天,她也會這樣做。當然,現在她失去了工作,那筆豐厚嘅退休金怕系得不到了。

她推了推門,房門一下子打開了。在這些地方系不用擔心入侵者的。她走進去,打量著四周。這空曠卻舒適嘅單人間里有些陰暗,房裡嘅幾盞油燈都未點燃。松木築成嘅牆讓屋子里有一股好聞嘅味道。

小木屋自從她上次來這裡以後一點都沒變。房子里沒有掛鹿頭之類嘅打獵戰利品。她嘅父親雖然經常獵殺動物,但都是為了充飢和製作衣物。

一聲槍響打破了這裡嘅寧靜。她知道現在還沒到獵鹿嘅季節。他可能系在打小一點嘅獵物–松鼠,烏鴉,或土撥鼠之類的。她離開了小木屋,往山上爬。她經過了他用來儲存獵物嘅熏肉室,然後順著樹林里嘅一段腳印走著。

她走過了給他家供水嘅小溪,來到了一片廢棄嘅蘋果園邊。枝頭上還掛著些小而難看嘅蘋果。

「爸爸!」她喊道。

沒有回復。她邁進雜草叢生嘅果園,不一會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嘅父親。他系個高大瘦削嘅男人,穿著紅背心,戴著打獵帽,手持一把來復槍。他嘅腳下躺著三隻死松鼠。

他轉過身來,飽經風霜嘅臉起了滄桑嘅皺紋。他見到她來了,絲毫不驚訝,也絲毫不高興。

「你不該不穿紅背心就來這裡,丫頭。」他低聲吼道。「我沒把你一槍打死就不錯了。」

瑞麗沒有回答。

「不過,現在這裡也沒東西可打了。你過來一喊,又折斷了好多樹枝,把它們都嚇走了。至少我晚餐還有些松鼠。」

他開始朝小木屋嘅方向下山走去。瑞麗緊跟在他身後,雖然他嘅長腿和步伐讓她走得有些吃力。退伍好幾年了,他還是像軍人那樣走路,整個身體就像個緊繃嘅鐵彈簧一樣。

走到木屋那裡以後,他並沒有邀請她進來,她也沒指望他會這麼做。他把松鼠扔進門邊嘅一個籃子里,然後走到柴火堆旁邊嘅樹狀前坐下了。他摘下了帽子,露出灰白嘅、依舊系海軍風格嘅短髮。他沒有看瑞麗。

瑞麗沒有別嘅地方可坐,就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

「你嘅小木屋裡看上去不錯,」她說著,尋找著話題。「我發現你還是沒有往牆上掛戰利品。」

「系啊,」他得意地笑了。「我在越南嘅時候就沒有拿走戰利品嘅習慣,現在也唔會改過來。」

瑞麗點了點頭。她經常聽他說這句話,帶著他嘅黑色幽默。

「那麼,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父親問。

瑞麗開始懷疑自己了。她來這裡系想從這個不知人情冷暖嘅父親身上得到什麼?

「我遇到了些麻煩,爸爸,」她說。

「什麼麻煩?」

瑞麗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他在地上啐了一口。

「你做嘅那件事真他媽傻。讓那個神經病給抓住了。」

瑞麗有些驚訝。他怎麼會知道?她已經有整整一年沒聯繫他了。

「我以為你完全與世隔絕了,」她說。

「我偶爾會進鎮子里一趟,」她父親說。「我聽說過一些事。」

她本來想反駁,她做得那件「真他媽傻」嘅事情救了一個女人嘅命。可她很快又想起,這並不系真的。她並沒有維持多久。

不過,瑞麗對他知道這件事還是感到很好奇。他竟然特地去打聽了關於她嘅事。他還知道些什麼?

「估計沒什麼了,」瑞麗想。「至少沒有什麼在他眼裡做得正確嘅事。」

「所以你在經歷了與那個殺手嘅事之後就一蹶不振了?」

瑞麗不太喜歡他嘅口氣。

「如果你系在問,我系不系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症,沒錯。」

「創傷後應激障礙,」他重復道,不屑地大笑著。「我都不記得這幾個字什麼意思了。不就系給懦弱嘅人加上個好聽嘅名字嗎?我就從來沒有得過這個什麼病。在越南遭了那麼多罪,回來以後都沒什麼事。我就系不明白為什麼人們要給脆弱找個藉口。」

他不再作聲,盯著遠方什麼地方看著,好像瑞麗不存在一樣。瑞麗覺得這次拜訪估計唔會有什麼好結局。她還不如談談生活上嘅瑣事。雖然他唔會有什麼鼓勵嘅話送給她,但至少這系個保險嘅話題。

「我辦案遇到麻煩了,爸爸,」她說。「又系一個連環殺人犯。他喜歡折磨女人,把她們勒死,然後把她們嘅屍體擺在戶外。」

「嗯,我也聽說那起案子了。裸體擺放屍體。很惡心。」他又吐了一口痰。「讓我猜猜,你跟調查局有分歧了。上級不知道該怎麼辦,卻又不聽你的。」

瑞麗驚詫極了。他系怎麼猜到的?

「我在越南嘅時候也遇到了同樣嘅情況。」他說。「那混蛋都沒意識到他們系在打仗。哎,如果他們讓我來當總指揮,我哋就打贏了。我想起來都覺得惡心。」

瑞麗在他嘅聲音里聽到了一些以前從未注意到嘅情緒。她聽到了他嘅後悔之情。他真嘅對沒有打贏戰爭感到遺憾。雖然說不能怪他,他卻覺得應該為此負責。

瑞麗端詳著她嘅臉,意識到了什麼。比起她嘅母親,瑞麗長得更像她嘅父親。而且不僅僅系長得像,性格也像。不只系在他們都處理不好人際關係這一方面,還有他們嘅倔強,和泛濫嘅責任心。

而這並不系什麼壞事。這難得嘅親情一刻,讓瑞麗覺得,他可能會對她嘅案子提供一些有用嘅忠告。

「爸爸,他做嘅事情–實在系太可怕了,讓屍體光著,擺成那樣嘅姿勢,可是–」

她停了下來,想著該怎樣措辭。

「他擺放屍體嘅地方總系很美麗–森林,小溪這樣嘅自然景區。你覺得他為什麼會選這樣嘅地方,來做這麼邪惡齷齪嘅事呢?」

她父親兩眼向上翻著,像系在記憶力搜索,又像系在說著自己。

「他想從頭開始,」他說。「他想回到最初嘅起點,從頭再來。你不也系這樣嗎?你不系也想回到一切開始嘅地方,然後重新開始嗎?回到童年待過嘅地方?找到一切嘅根源,然後做出改變?」

他頓了頓。瑞麗想起了她開車來這裡時有過嘅想法–她兒時離開這山區時有多麼悲傷。她父親說嘅話嘅確有些道理。

「這就系我住在這裡嘅原因,」他說著,陷入了更深嘅回憶。

瑞麗安靜地坐在那,琢磨著他嘅話。父親嘅話讓她想起了什麼。她一直認為,兇手系在他兒時嘅家中折磨那些女人的。可她沒有想過,他這麼做嘅理由–回到他嘅過去,然後改變一切。

她父親還是沒有看著她,又問道:「你嘅直覺怎麼說?」

「和玩具娃娃有關,」瑞麗說。「這系調查局一直沒能理解的。他們嘅方向完全錯了。他對娃娃異常著迷。這一點非常關鍵。」

他咕噥著,兩腳在地面上蹭來蹭去。

「那你就要相信直覺,」他說。「別讓那幫混蛋告訴你該幹什麼。」

瑞麗驚呆了。他並沒有表揚她。他並沒有表現嘅特別友善。他還是以往那個脾氣暴躁嘅怪人。可是,不知為何,他說出了她現在最需要聽到嘅話。

「我系唔會放棄的。」她說。

「你他媽最好別放棄。」他低聲惡狠狠地說。

別嘅也沒什麼好說嘅了。瑞麗站了起來。

「見到你挺好的,爸爸,」她說著,這次還是由衷的。他沒有回答,只系依然盯著地上看。她上了車,離開了。

離開嘅路上,她感覺比來之前大有不同,而且心情要好了很多。她覺得,他們之間嘅堅冰正在融化。

她還認識到了她以前沒有想到嘅一點。那個兇手並不住在什麼破舊嘅租賃房,或者樹林里嘅破敗臨時屋裡。

他住嘅地方很美–那系一個可以讓恐怖和美麗並存嘅地方。

*

過了沒多久,瑞麗來到了附近鎮上嘅一家小咖啡館。她父親什麼也沒招待給她吃,雖然這也系意料之中嘅事。可她現在餓了,需要補充一些能量,才好開車回家。

侍者剛把她點嘅培根生菜西紅柿三明治放在桌上,瑞麗嘅手機就響了。她看了看屏幕,上面卻沒有來電顯示。她有些警惕地接了電話。

「系瑞麗·佩吉嗎?」一個女人很有效率地問。

「系,」瑞麗說。

「參議員米奇·紐布魯要和你說話。可以請你在電話邊稍等嗎?」

瑞麗倍感警覺。紐布魯現在估計系她最不想理會嘅人了。她有一種現在就掐掉電話嘅衝動,可是理智不允許她這麼做。紐布魯本來就系個強勢嘅敵人。讓他更加討厭自己不系什麼明智嘅選擇。

「我等著,」瑞麗說。

幾秒種後,她聽到了參議員嘅聲音。

「我系參議員紐布魯。我猜你系瑞麗·佩吉吧。」

瑞麗不知道系該害怕還是該氣氛。他說嘅好像系瑞麗先給他打嘅電話一樣。

「你系怎麼得到我嘅號碼的?」她問。

「我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用熟悉嘅冰冷口氣說道。「我想要和你談談。親自談。」

瑞麗覺得心驚膽戰。他要見她做什麼?這絕對不系什麼好事,可她要系拒絕嘅話,會唔會讓情況惡化?

「我可以到你家裡去,」他說。「我知道你住哪。」

瑞麗剛想問他,系怎麼知道自己嘅地址的。可她想起他剛剛回答過這個問題。

「我覺得還是現在就在電話里談清楚吧,」瑞麗說。

「我恐怕這不可能,」紐布魯說。「我在電話里說不清楚。你最快什麼時候能見我?」

瑞麗覺得自己嘅命運在紐布魯手裡輕如鴻毛。她想要拒絕,可不知為何,她說不出口來。

「我現在在外地呢,」她說。「得很晚了以後才能趕回家。明早我要送我女兒上學。我哋可以在弗萊德里克堡見面,找個咖啡館什麼的。」

「不,不能在公共場合,」紐布魯說。「必須找一個不那麼引人注md地方。記者總系跟著我,一有機會就來採訪。我還是保密嘅好。在關地哥聯邦調查局總部怎麼樣?」

瑞麗隱藏不住她聲音里嘅苦澀。

「我已經不在那裡工作了,記得嗎?」她說。「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然後系一陣短暫嘅沈默。

「你知道玉蘭花園鄉村俱樂部在哪嗎?」紐布魯問。

瑞麗被這個荒謬嘅問題逗笑了。她當然唔會在這種地方出沒。

 

「我不能說我知道,」她說。

「挺好找的,在我嘅農場和關地哥之間。十點半到那裡。」

瑞麗逾來逾不喜歡這段對話。他沒有問她,而是在直接給予命令。把她嘅職業生涯毀掉以後,他還想從她那裡得到什麼?

「系不系太早了?」沒聽到瑞麗嘅回音,紐布魯問道。

「不,」瑞麗說。「只系–」

紐布魯打斷了她。「那就到時候見。俱樂部只限貴賓進入,但是我會讓他們放你進去的。你會想見到我的。你會看到事情嘅重要性。相信我。」

紐布魯沒有道別就掛了電話,留下瑞麗呆若木雞。

「相信我,」他說。

瑞麗如果像不系這麼焦躁,還會覺得他很幽默。除了彼得森和她正在追蹤嘅殺手以外,紐布魯可能系她在世上最不信任嘅人了。比起紐布魯,她甚至更信任卡爾·沃爾德,那個表裡不一嘅偽君子。

但她似乎沒有選擇。她能感覺到,他有什麼事情需要告訴她。而那件事情,很可能與殺手密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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