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地

第四章

罗穆卢斯站在他为首那艘船的船舷边，身后跟着数千艘帝国船只，他非常满意地看着远方。在他的头顶高处飞着他的那群龙，它们和拉里巴尔战斗时所发出的尖叫声充斥着整片天空。罗穆卢斯手握着船舷看着这一切，他那长长的指甲都在他看着他的龙攻击拉里巴尔和把它按进海里和一次又一次把它按到水下时刺进了木质船舷里。

罗穆卢斯高兴地大叫着，在看到他的龙得胜从海里冲上天空的时候而却根本没看到拉里巴尔的身影的时候他把船舷都捏得粉碎。罗穆卢斯把双手高举过头顶，仰身感受着他双掌间燃烧的力量。

“去吧，我的龙，去吧。”他的眼睛里燃着炯炯的火光，小声道。

他还没说完这些话他的龙就转身将它们的目光投向了上部艾尔斯；它们冲了过去，尖叫着张大了翅膀。罗穆卢斯能感觉他自己控制着它们，能感觉自己是无敌的，能控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毕竟，这个月还是属于他的。他拥有力量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但是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

当罗穆卢斯看着那些龙朝上部艾尔斯进发，看到远处那些男人女人还有小孩们在那里尖叫着慌不择路地奔逃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高兴地看着大火开始席卷过去，看着人们被活活烧死，看着整座岛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和废墟。他沉浸在看着它被毁灭的快乐之中，就像他看着指环王国被毁一样。

格温多林成功地从他手上逃走了，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无处可逃了。麦克吉尔人的最后一点种就要在手上被永远碾碎了。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臣服于他的了。

罗穆卢斯回头看向了他的数千艘船，看着他这支一支延伸到了远方的庞大舰队，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了天空，双手垂在身侧，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尖叫。

第五章

格温多林站在地下深处的那座石室内，和她的几十个同胞挤在一起，听到她头顶的震动和燃烧声。她的身子随着每一次响声都会抖一下。有许多次当外面的巨石砸在地上的时候大地的震颤都让他们站不稳并摔倒了。隆隆作响声和它们的回音不停地传进格温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被毁灭一样。

当那些龙朝着那座钢质的大门一次又一次地喷火的时候，地下的热意也变得越来越强烈，它们好像知道他们藏在下面似的。那些火焰幸运地被钢质的门挡下了，但是黑色的烟却渗了进来，让他们越发难以呼吸，也让他们全都咳嗽了起来。

传来了一声石头撞击在钢质的门上时所发出的可怕声响，格温看着她上方的门震颤和变弯，几乎都要陷进来了。很明显，那些龙知道他们在下边，正尽全力闯进来。

“门还能撑多久？”格温问站在她旁边的马特斯道。

“我不知道”，马特斯回答，“我父亲修建这座地下室是为了抵挡敌人的进攻，而不是龙的。我不认为它能撑多久。”

当地下室内变得越来越热，格温多林感觉死亡正在朝她逼近，感觉好像正站在一片被烧焦了的大地上。从烟雾间视物也变得更困难了，当碎石一次又一次碎在他们上方的时候地面都在震颤，细碎的石块和尘土落进了她的头发里。

格温看向地下室内四周所有那些惊恐的脸，她不禁怀疑撤到这里会不会只是能造成让他们经历一场缓慢而痛苦的死亡的结果。她开始怀疑也许那些马上就死在了上面的人才是幸运的。

突然上面的声音一滞，那些龙飞到其它地方去了。格温很惊讶，想知道它们去做什么了，片刻之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撞击大地的声音，随之而来大地震动强烈到让地下室内的所有都摔倒了。那声撞击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紧跟着就发出了两次震颤，像塌方一样。

“是提拉斯的城堡”，肯德里克来到她身旁说道，“它们一定已经毁掉它了。”

格温看着头顶的屋顶，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是对的。还有什么能引发如此大的塌方呢？很明显，那些龙很愤怒，打算毁掉这座岛上的最后一样东西。她也知道它们闯进这座石室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突然的停歇之中，格温震惊地听到婴儿的哭声传了过来，这哭声像刀一样刺进了她的胸膛。她情不自禁地马上想到了古维恩，而当这个在地面上某处哭声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她心里的一部分在她仍然心烦意乱的精神状态下告诉她是古维恩在上面，在哭着要找她。从理智上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的儿子在海上，已经远离了这里。但是她的心却在乞求这是真的。

“我的孩子！”格温尖叫道，“他在上面，我必须去救他！”

格温朝楼梯上跑了过去，这时她突然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转身看到她的弟弟瑞斯拉住了她。

“陛下”，他说，“古维恩已经远离这里了。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哭声。”

格温不希望这是真的。

“但是它也是个孩子，它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上面，我不能让它死在那儿。”

“如果你上去的话，”肯德里克在烟雾中咳嗽中走过来说道，“我们将不得不在你身后关上门，你将一个人留在上面。你会死在上面。”

格温多林的脑子里很乱。在她的脑海里，上面有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她知道现在首要地是去救下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格温挣脱了瑞斯的手，朝楼梯冲了过去。她一步三阶地爬着楼梯，在没有人来得及抓住她之前她就拉开了捶在门上的金属条，用肩膀抵在上面，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门顶开。

格温一边顶一边痛呼着，因为金属门太烫了，把她的手都烫伤了，很快她就缩回了手，但是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她用袖子包住了双手，就这样一路把门推开了。

格温多林带着剧烈的咳嗽声冲出了门外，一团团黑烟也和她一起从地下涌了出来。当她踉跄着来到地面的时候，她的眼睛在阳光下眯了起来，然后用手挡住眼睛向外看了过去，震惊地看到一波庞大的破坏。片刻之前还存在于那些的所有东西现在都被夷为平地了，只剩下了一堆冒着烟的碎石。

孩子的哭声又传了过来，这里听着更响了，格温环顾四周，等待着那些黑烟消散，等到黑烟散开之后她看到广场的另一边的地面上有一个被包裹在毛毯里的孩子。她看到孩子旁边躺着它的父母，他们已经被活活烧死了。而这个孩子却不知怎么活了下来。也许这个孩子的母亲是为了保护它不被烧到才死的，格温痛苦地想道。

突然，肯德里克、瑞斯、戈弗雷和斯蒂芬也出现在了她身旁。

“陛下，你必须马上回到下面去！”斯蒂芬恳求道，“你将会死在这上面！”

“那个孩子，我必须救它。”格温说。

“你做不到的，你永远都无法活着救下它！”戈弗雷坚持道。

格温已经不管不顾了。她的脑子已经变得一根筋了，她所看到的和所能想的就只有那个孩子了。外部世界的一切都被她挡在了脑海之外，她知道就像她需要呼吸一样，她需要救它。

其他人试图抓住她，但是格温丝毫不为所动，她挣脱了他们的手，朝那个孩子猛冲了过去。

格温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当她从碎石和她四周的滚滚浓烟和火焰中穿过的时候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幸运地是，黑烟带给了她掩护，那些龙还没有看到她。她跑过广场，穿过烟雾，眼睛里只有那个孩子，耳朵里也只有它的哭声。

她跑啊跑，跑得肺都要炸了，最后终于跑到了它跟前。她伸手把孩子一把抄了起来，然后立刻就去看它的脸，她心里还是有些许期待，期待能看到古维恩。

她沮丧地看到那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双美丽的因为哭喊而满是泪水的巨大蓝眼睛，双手握握着拳头。但是格温仍然对抱着另一个孩子感到很兴奋，感觉她好像为把古维恩送走做出了一点补偿。而简单地朝这个孩子闪亮的双眼一暼她就已经看出来她很漂亮。

烟雾升了起来，格温多林突然发现自己抱着这个嚎啕大哭的孩子暴露在了广场上。她抬头看到在不足百码外的地方的那队带着炯炯有神的巨大眼珠的龙全都扭头看向了她。它们的眼睛带着高兴和愤怒盯在她身上，她能看出来它们已经准备好杀死她了。

那群龙冲上了天空，拍打着它们那从这么近的地方看去如此巨大的翅膀朝她飞了过来。格温已经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她站在那里，紧搂着孩子，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及时地赶回去了。

突然传来了一阵拔剑声，格温扭头看到站在她身旁的她的兄弟瑞斯、肯德里克和戈弗雷再加上斯蒂芬、布兰特、亚特姆还有所有那些预备队队员们全都拔出了他们的剑、竖起了他们的盾牌，全都冲上来保护她了。他们在她四周围成了一个圈，把他们的盾牌挡在了空中，全都准备和她一起去死。格温深受感动，被他们的勇气深深地鼓舞了。

那些龙张着巨嘴朝他们扑了过来，他们全都已经做好了被那必然会到来的火焰烧死的准备。格温闭上了双眼，她看到了她父亲，看到第一个曾经在她的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们，她已经准备好去见他们了。

突然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尖叫声，格温一个激灵，以为那是它们发动的第一波攻击。

但是这时她意识到那是一声不一样的尖叫，是一声她熟悉的尖叫声，那是属于她的一个老朋友的叫声。

格温抬头看到了她身后的天空，她震撼无比地看到一头龙从天边急速朝着那群正朝她袭来的龙冲了过去。更让她兴奋地是，在它的背上，她看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男人：索尔格林。

他回来了。

第六章

索尔骑在麦蔻珀斯的后背上，风抽打着他的脸，他们飞的实在太快了，快到他都几乎无法呼吸了，他们就这样朝那群龙飞了过去，准备同它们战斗。索尔的手镯在他手腕上有节奏地律动着，他感觉她母亲在他包裹了一股他无法理解的新力量；那感觉就像是他身上没有了多少时间和空间感似的。索尔想着飞回去的想法还没有结束，他们几乎才刚飞离德鲁伊之地的海滩这时他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来到了上部艾尔斯上空，冲入了这群龙当中。索尔感觉他好像神奇地穿越到了这里，好像他们穿越了一个时空隧道一样，好像是他母亲把他们送到这里的，是她通过什么方式使他们达成了这个不可能达成的壮举，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飞得更快和更远。

他感觉是他母亲赐予了他这样的速度。

当索尔眯眼从云雾中看下去的时候，他看到那群数量庞大的龙，它们盘旋在上部艾尔斯上空，俯冲下去就准备喷火。索尔向下看了过去，他的心一沉地看到那座岛已经被包裹在了火焰之中，已经被夷为了平地。他带着惊恐对还有没有人能活下来产生了怀疑；他看不出他们要怎么才能活下来。他来得太晚了吗？

但是当麦蔻珀斯俯冲过去离地面更近的时候，索尔的眼睛定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像磁铁一般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在混乱的场面中一眼就看见了她，这个人正是格温多林。

他的未婚妻骄傲而无所畏惧地站在广场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被索尔爱着的每一个人包围着，在那些龙俯冲下去进攻他们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把她围在了中央，把他们的盾牌举向了天空。索尔惊恐地看着那些龙张开了它们巨大的嘴，准备去喷火，索尔知道只要片刻的工夫那火就会把格温多林和其他他爱着的每一个人吞没。

“冲下去！”索尔对麦蔻珀斯尖叫道。

麦蔻珀斯根本不需要他的催促：它俯冲下去的速度超出了索尔的想象，快到他都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一路上他拼命地抱着它，他整个人都几乎是头下脚上了。不一会它就来到了那三头正要攻击格温多林的龙跟前，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咆哮，它张大了嘴，伸开了爪子，朝那几头毫无防备的龙发动了进攻。

麦蔻珀斯撞进了那群龙当中，她借着自上而下的冲势落到了它们的后背上，抓住了一头，咬住了另一头，然后用它的翅膀扫中了第三头，在它们喷出火的前一刻阻止了它们，把它们朝地上撞了下去。

它们全都一起撞在了大地上，随之传来了一声巨响和升起了一团团烟雾，麦蔻珀斯把它们的撞进了土里，一直把它们撞得陷了进去，只留下它们的的后爪露在地面上。当他们和大地接触的时候，索尔扭头看到了格温多林那震惊的表情，庆幸自己及时地救下了她。

这时传来了一声巨吼，索尔扭头重新看向了天空，面向了那群冲过来的龙的猛烈攻击。

麦蔻珀斯已经转身往上飞了，无所畏惧地朝那群龙飞了过去。索尔手上没有武器，但是这一次他进行战斗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一样：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自己不需要武器了。他感觉他能召唤和依赖他体内的力量。那是他真正的力量，是他母亲赋予他的力量。

当它们冲过来的时候，索尔伸出了他的手，将他的黄金手镯朝它们指了过去，一道光从它中心的黑色钻石中射了出去。那道黄光包裹住了龙群中离他们最近的那头龙，把它击得倒飞了出去，朝上撞进了其它龙当中。

麦蔻珀斯很愤怒，决定进行大肆屠杀，它毫不畏惧地朝那群龙冲了过去，一路挥舞着龙爪冲杀了过去，用牙咬住了其中一头龙，把另一头龙扔了出去，把其它几头龙撞飞了出去，从它们当中杀了过去。它死死地抓着一头龙不放，直至把它抓得不动了，然后把它扔了下去；对方像一颗巨石一般从天而降，砸到了地上，把大地都砸得一震。当它在地面上砸出又一声震动的时候索尔从这里就能听到那声撞击声。

索尔朝下看了过去，看到格温和其他人都在跑着去找躲避处，他知道他需要把所有这些龙都从这座岛上引走，让它们远离格温多林，好让他们有机会来逃跑。如果他把这些龙带到海上的话，他觉得他能把它们引诱到别处去和他战斗。

“到海上去！”索尔大吼道。

麦蔻珀斯听从了他的命令，他们一起从那群龙当中飞了过去，从另一边飞走了。

索尔听到了一声咆哮，感觉到了远处朝他喷来的火所带来的热量，于是转过了头去。他满意地看到他的计划奏效了：所有那些龙都放弃了上部艾尔斯岛，现在都在跟着他们朝海上飞去。在下方的地平线上，索尔看到了罗穆卢斯那铺天盖地的舰队，他知道即使他通过什么方式在和这些龙的战斗中活了下来他然后还要独自去面对一支百万大军。他知道他很可能无法在这场遭遇战中幸存下来。但是至少这样能为其他人赢得时间。

至少格温多林能逃走。

*

格温站在提拉斯的城堡被夷为平地之后所留下的满是瓦砾的广场上，手里仍然紧搂着那个孩子，同时带着好奇、如释重负和悲伤抬头看着天空。再一次见到索尔，看到他骑在麦蔻珀斯身上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有他在这里，她感觉她心里的伤已经被部分修复了，感觉好像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她感觉到一样她好久都没有感觉到的东西：活下去的愿意。

当她的士兵们看着那些龙转身飞走了，终于离开这座岛朝海里飞去了，他们缓缓放下了盾牌。格温环顾四周，看到了它们留下的破坏，看到了一堆堆巨大的瓦砾，看到到处都点着火，也看到了那些躺在地上的死掉了的龙。这座岛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经过战争的摧残的岛。

格温也看到了那两个肯定是这个孩子的父母的人，那是两具尸体，它们就躺在格温找到这个孩子的地方的旁边。格温凝视着孩子的双眼，意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她仅剩的一切了，于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是我们的机会，陛下！”肯德里克说道，“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那些龙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戈弗雷接着道，“至少目前是这样的。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们全都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但是指环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阿伯托尔说道，“我们要去哪儿呢？”

“只要不在这里，去哪儿都成”，肯德里克回答。

格温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是他们的话却听起来很遥远，她并没有做出指示，只是扭头扫视着天空，带着不舍看着索尔飞向了远方。

“那索尔格林怎么办？”她问，“我们要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吗？”

肯德里克和其他人都带着一脸失望的苦笑。很明显，这样的想法也让他们很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和索尔格林一起战斗到底，陛下”，瑞斯说道，“但是我们无法做到。他在天上，在大海之上，已经远离了这里。我们中没有人有龙，也没有人有他的力量。我们帮不了他。现在我们帮助那些我们能帮助的人。那也是索尔为之做出牺牲的原因，是索尔原意为它付出生命的原因。我们必须抓住他给我们的机会。”

“我们剩下的船仍旧停在岛的另一端”，斯诺戈补充道，“把它们藏起来很明智。现在我们必须用上它们了。在它们回来之前我们剩下的所有人都必须马上离开。”

格温多林的脑子里充满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她如此地渴望都救索尔，但是同时她也知道和所有这些人一起等在这里为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其他人是对的：索尔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就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如果她不试着在她能救他们的时候去救他们的话就将使他的行为变得毫无价值。

格温的脑子里还萦绕着另一个想法，那就是古维恩。如果他们现在离开冲进大海的话，他们有可能能找到他。想到能再一次看到她的儿子让她充满了活下去的欲望。

终于，格温点了点头，抱着这个孩子就准备走。

“好”，她说，“让我们去找我的儿子。”

*

索尔身后龙的咆哮声越来越响了，当他和麦蔻珀斯一起在海上飞得越来越远的时候它们也追他们追得越来越近了。索尔感觉到有一股火浪朝他的后背席卷了过来，就要把他们吞没了，他知道如果他不快点做点什么他很快就要死了。

索尔闭上了双眼，他已经不再害怕去召唤他体内的力量了，也不再觉得自己需要去依赖实实在在的武器了。当他闭上双眼，他记起了自己在德鲁伊之地的那段时间，记起了他有多强大，记起了他能用他的意念对他周围的一切带来多大的影响。

索尔用意念把自己的力量召唤了出来，他想象着他身后会出现一堵巨大的冰墙来帮自己挡下那些火。他想象自己完全被包裹在了一颗防护能量球中，他和麦蔻珀斯都在那些龙的火墙中安然无恙。

索尔睁开了双眼，惊讶地感觉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了一片冰凉之中，看到他们四周包裹着一道巨大的冰墙，它有三尺厚，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和他想象的一样。他转身看着那些龙喷出来的火焰飞过来，但是然后被那道冰墙挡了下来，那些火焰发出了嘶嘶的响声，随之升腾起了一股巨大的雾气。那些龙都异常的愤怒。

当那条冰墙融化的时候索尔绕到了冰球的另一边，他决定去正面迎战这群龙。麦蔻珀斯毫不畏惧地飞到了这群龙当中，很明显，它们并没有料到会遭到反击。

麦蔻珀斯冲了过去，伸出它的爪子抓住了一头龙的下巴，身子一旋把它扔了出去，对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翻滚着朝下面的大海飞速地坠了下去。

但是在麦蔻珀斯还没有重新组织起进攻的时候它就遭到了另一头龙的攻击，对方一口咬在了它的身侧。麦蔻珀斯发出了一声惨叫，索尔随之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从麦蔻珀斯的后背上跳了下去，跳到了那头龙的鼻子上，然后沿着它的脑袋跑过去骑在了这头龙的后背上。这头龙依旧还咬着麦蔻珀斯，疯狂地摆动着身子，想把索尔甩下去，索尔骑在这头敌方的龙身上，拼命地抱着它。

麦蔻珀斯身子一歪，用它的牙齿咬住了另一头龙的尾巴，把它撕了下来。对方尖叫着坠到了海里，但是这一过程还没结束就又有另外几头龙朝麦蔻珀斯扑了过来，咬住了它的腿。

同时索尔依旧还死死地抱在那头龙身上，决心要控制它。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记住自己靠意念就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他能感觉到这头古老而原始的野兽巨大的力量涌进了他的血管里，而当他闭上眼睛，他停止了反抗，开始感觉和它的节奏一致了。他感觉到了它的心、它的脉搏和它的思想。他感觉自己和它融为了一体。

索尔睁开了双眼，那头龙也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现在里面闪动的却是另一种颜色了。索尔通过这头龙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这头敌方的龙现在变成了他身体的延伸，它看到了什么索尔就能看到什么。索尔的命令它也会服从。

这头龙在索尔的命令下松开了咬在麦蔻珀斯身上的嘴，然后它发出了一声咆哮，冲了出去，将它的牙齿咬向了那三头正在进攻麦蔻珀斯的龙，把它们撕成了碎片。

其它龙都猝不及防，明显没料到它们自己的同伴会攻击它们；在它们组织起进攻之前索尔就已经成功地攻击了六七头龙，用这头龙咬在了它们的脖子上，在它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抓住了它们，咬伤了又一头龙。索尔朝另外三头龙扑了过去，让这头龙咬住了它们的翅膀，把它们从它们的后背上咬了下来，而它们也随即掉到了海里。

突然索尔一个不注意从侧面遭到了攻击，那头龙张嘴朝索尔咬了下去。

对方长长的尖牙咬在了他的肋部，把他从龙身上撞了下去，他发出了一声惨叫，往下掉落了下去。他受了伤，感觉自己正在朝海里掉去，他意识到他就要死了。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麦蔻珀斯俯冲下来来到了他下方，下一刻他就落在了它的背上，他被他的老朋友救了。他们两个又在一起了，虽然都受了伤。

索尔捂着自己肋部的伤口粗重地呼吸着，仔细察看着他们所造成的破坏：现在已经有十几头龙死了或受伤了，漂浮在海上。他们干得不错，只他们两个就造成了远比他想象要好得多的战果。

但是索尔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尖叫声，他抬头看到还有几十头龙。索尔粗重地喘息着，意识到这是一场英勇的战斗，但是他们的胜算看起来很渺茫。但是他还是毫不迟疑地无畏地朝上飞了过去，冲过去迎战那些挑战他们的龙。

当它们朝索尔喷出火的时候麦蔻珀斯也发出了一声尖叫，朝它们喷去了火。索尔再一次用他的力量在他面前竖起了一道冰墙，阻止了那些火焰的靠近。它冲到敌群中，对它们又撞又抓又咬，拼命进行着战斗，索尔一直都紧紧地抓在它身上。它也受了些伤，但是它并没有让这些伤挺累自己的脚步，一路击伤了它四面八方的许多龙。索尔加入了战团，用他的手镯对准了一头又一头龙，而当一道白光射出去，在麦蔻珀斯战斗的时候击飞了它身旁的一头又一头龙。

索尔和麦蔻珀斯不停地战斗着，他们身上都布满了伤口和血迹，都精疲力尽了。

但是仍然还有几十头龙。

当索尔再次抬起他的手镯的时候，他感觉到它的力量减弱了，事实上，他感觉是他体内的力量减弱了。他知道他很强大，但是却还是不够强大，他知道他无法战斗到最后。

索尔抬头看到一对巨大的翅膀拍打在了他脸上，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双尖利的长爪子，他无助地看着这双爪子刺穿了麦蔻珀斯的喉咙。当那头龙抓住了麦蔻珀斯并用它的嘴咬住了它的尾巴旋转着把它甩了出去时索尔一直都拼命地抓在它身上。

索尔抱着麦蔻珀斯和它一起旋转着从空中坠了下去，麦蔻珀斯滚着跟头，他们两个一起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的大海坠了下去。

他们落进了水里，索尔仍旧抓在它身上，他们两个落到了水面之下。索尔在水下扑腾着，直到最后他们的下坠之势终于停止了。麦蔻珀斯转身朝着阳光所在的方向往上游了上去。

当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索尔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在寒冷的海水里踩踏着，手则仍旧抓在麦蔻珀斯身上。他们两个在水里沉浮着，这时索尔看向了一边，看到了一幅他永远都忘不了的画面：漂在离他不远处的是一头睁着眼睛死去的龙，它正是他已经开始爱上的拉里巴尔。

麦蔻珀斯也在同时看到了它，而当它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像变成了另一头龙一样，索尔从来都没见过它这样子：它自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悲伤嚎叫，高高地抬起了翅膀，把它们全都张得大开。它全身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可怕的哀嚎。索尔看到它的眼睛变了，里面散发出来的光芒变成了另一种颜色，直到最后变成了黄白二色的。

麦蔻珀斯已经变成了另一头龙，它转身向上看向了朝他们冲下来的另一群龙。索尔意识到它内心有什么东西断了。她的哀悼变成了愤怒，带给了它一种索尔从来都没见过的力量，它已经疯了。

麦蔻珀斯朝天空冲了过去，虽然伤口在滴着血也不管不顾。索尔也感觉自己身上重新生出了一股力量，那是报仇的欲望。拉里巴尔是他们亲密的朋友，而现在它已经为他们所有人牺牲了，索尔下定决心要为他报仇。

当他们冲向对方的时候，索尔从麦蔻珀斯身上跳了下去，落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头龙的鼻子上，他抱住了对方的鼻子，然后一弯腰，抓住了它的嘴，把它的嘴闭上了。索尔召唤出他体内的所有力量，抱着这头龙将它甩到了空中，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扔了出去。这头龙飞了出去，在空中又砸中了另外两头龙，它们三个一起掉进了下方的海里。

在索尔往下掉的时候麦蔻珀斯身子一折就抓住了他，他落到了她的背上，随着它一起朝剩下的龙冲了过去。它的咆哮声和对方的咆哮声碰撞在了一起，她咬得更用力，飞的更快也抓的更狠。它们伤它伤的越狠它看起来就越不在意。它像一道龙卷风一样进行着破坏，索尔也是一样，到它和索尔结束战斗的时候索尔意识到空中已经没有龙迎战他们了，它们全都从空中掉进了海里，或死或伤。

索尔发现就剩下他和麦蔻珀斯飞在空中了，他们盘旋在空中清点着战场。他们两个都身上滴着血艰难地呼吸着。索尔知道麦蔻珀斯正在进行它最后的呼吸，他能看到有血从它嘴里流出来，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死前的剧痛。

“不，我的朋友，你不能死。”索尔忍住眼睛说道。

“我的时间已经到了”，索尔听到它说，“至少我死得很光荣。”

“不”，索尔坚持道，“你一定不能死！”

麦蔻珀斯喷出了血来，它的翅膀也拍打地更虚弱了，它也开始朝海里沉下去了。

“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战斗”，麦蔻珀斯说道，“而我想让我的最后时刻能英勇地度过。”

麦蔻珀斯抬起了头，索尔随着它的目光看到罗穆卢斯那一直延伸到了远方的舰队。

索尔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麦蔻珀斯想做什么。它想用最后一场伟大的战斗去迎接它的死亡。

伤得很重的索尔在那里粗重地呼吸着，感觉他自己好像也撑不下去了，也想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他想知道他母亲的预言是不是真的。她告诉他他能扭转自己的命运。那他扭转了吗？他想知道。他现在会死去吗？

“那就让我们走吧，我的朋友”，索尔说道。

麦蔻珀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尖叫声，然后他们两个一起朝着罗穆卢斯的舰队俯冲了下去。

索尔感觉到风和云从他的头发中还有脸上飞速穿过，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战吼。麦蔻珀斯也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叫，他们俯冲到了低空中，麦蔻珀斯张开了它的巨嘴，朝着下方一艘接着一艘船喷去了火。

很快火焰就在大海上蔓延了起来，一艘又一艘船被点燃了。他们前方有成千上万艘船，但是麦蔻珀斯就是不停下，它张着嘴吐出了一团又一团火焰。那些火焰像连绵不绝的火墙一样席卷了过去，造成了下方的一片惨嚎。

麦蔻珀斯喷出的火开始减弱了，很快它喷的时候就只有小火苗出现了。索尔知道它就要死在他身下了。她飞地越来越低，也虚弱到已经吐不出火来了。但是它还没有虚弱到无法用它的身体去当武器的地步，它不再喷火，而是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彗星一样朝下方的船落了过去，用它坚硬的鳞片撞上了它们。

索尔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它一头撞进这些船当中的时候他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抓在它身上，木头被撞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它飞进了一艘又一艘船，来回地破坏着这支舰队。木头碎片不停地四面八方砸在了索尔身上，但是他还是扒在了它身上。

终于，麦蔻珀斯再也飞不动了。它停在了舰队的中央，在水里起伏着，它已经毁掉了舰队里的许多船了，但是却仍然还有数千艘包围在它四周。它漂浮在水面上微弱地呼吸着，索尔仍旧在它背上随着它的身体起伏着。

剩下的那些船转向了它们。所有天空就变黑了，索尔听到了嗖地一声声响。他抬头看到一片箭雨划过一道弧线朝他射了过来。突然，他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无处可藏，被射中了数箭。麦蔻珀斯也被他们射中了，他们这两个用他们的生命进行了战斗的英雄开始往水下沉。他们已经毁灭了那些龙和很多帝国舰船。他们所做到的是一整支军队都无法做到的壮举。

但是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可以去死了。当索尔被一箭接一箭射中并慢慢往下沉去的时候，他知道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了。

第七章

亚利斯黛尔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天桥上，而当她的目光经过天桥投到下方的时候，她看到下面惊涛拍岸的大海，所发出的拍击声不停地灌进了她的耳朵里。一股强风把她吹得身子一晃，她抬头看到了她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过很多次的那座坐落于一个悬崖上的有着一座闪着金光的门的城堡。它前面站着一个人，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对方朝她张开了双臂，好像是要拥抱她，但是亚利斯黛尔看不到她的脸。

“我的女儿”，那个女人说道。

她试图向她走上一步，但是她的腿被困住了，她低头看到她被枷锁锁在了地上。尽管她做了很多次尝试，但是就是无法移动。

她朝她母亲伸出双手绝望地哭喊道：“母亲，救我！”

突然亚利斯黛尔感觉她脚下一滑，感觉自己在下坠，她低头看到她脚下的天空塌了。她掉了下去，她脚下的脚镣依旧垂在她脚下，她带着一整段天桥朝着下方的大海急坠了下去。

当亚利斯黛尔依旧带着脚镣沉入冰冷的海水里的时候她全身都麻木了。她感觉自己在下沉，抬头看到头顶的光变得越来越暗。

亚利斯黛尔睁开了双眼，发出自己正坐在一个石质的小牢房内，在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在她面前坐着一个人，她隐约能认出来他是埃里克的父亲。他正苦着张脸看着她。

“你杀了我儿子”，他说，“为什么？”

“我没有！”她虚弱地分辨道。

他皱起了眉头。

“你将被判死刑”，他接着说道。

“我没有谋杀埃里克！”亚利斯黛尔分辨道。她站起来试图冲向他，但是却再一次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墙上。

埃里克父亲的身后出现了一队身着黑色盔甲和脸上戴着可怕的布甲的卫兵，他们的马刺所发出的丁当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他们走过去伸手抓住了亚利斯黛尔，拖着她，要把她从墙边拖走。但是她的脚仍旧被锁着，他们把她的身子拉得越来越长。

“不！”亚利斯黛尔尖叫着被拉成了两半。

亚利斯黛尔带着满身的冷汗醒了过来，她环顾四周，想看清楚她这是在哪儿。她有点弄不清方向，她没有认出这座她坐在其中的有着古老石墙和带着金属窗棂的阴暗小牢房。她转了个身，试图走上一步，但是她听到了一声当啷声，低头看见她的双脚脚踝都被锁在了墙上。她试图把它们扯开但是却办不到，那冰冷的铁质脚镣勒进了她的脚踝中。

亚利斯黛尔做出了判断，意识到她正身处一间部分位于地下的牢房里，里面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扇从石墙中开凿出来的上面用铁条插起来的窗户。这时传来了一声欢呼声，亚利斯黛尔好奇地在她脚镣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远地朝窗户边走了过去，探出身子从窗户中看了出去，试图看到阳光，看清她这是在哪儿。

亚利斯黛尔看到了一帮聚集在一起的庞大人群，在人群的前方站着带着获胜一般得意的笑脸的布雅尔。

“那个魔法师王后试图谋杀她的未婚夫！”布雅尔朝人群大声说道，“她想和我一起用阴谋杀死她的未婚夫然后嫁给我，但是她的计划暴露了！”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呼声，布雅尔一直等到他们安静了下来。他抬起手又开始说话。

“现在知道了南部艾尔斯将不会落到亚利斯黛尔或其他除我之外的人的统治之下你们全都能放心了。现在埃里克躺在那里快死了，将由我布雅尔这个竞技比赛中的第二名来保护你们。”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赞许声，人们开始齐声大喊：

“布雅尔国王，布雅尔国王！”

亚利斯黛尔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切都在她身边发生地这么快，她几乎都弄不清状况。布雅尔这个恶魔，就是看见他都让她充满了愤怒。就是他之前在那儿试图在她眼前谋杀她的爱人，她声称自己是无辜的，还试图把它怪到她身上。最糟糕的是，他将被任命为国王。就没有公平了吗？

但是让她烦恼地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而是想到埃里克还躺在他的病床上等着她的治疗。她知道如果她不赶快完成对他的治疗他会死在那里。她不在乎她会不会因为一个她没有犯下的罪刑而永远被关这座地牢里，她只想确保埃里克被治好了。

通往她的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亚利斯黛尔转身看到一群人走了进来。走在他们中央的多芬，她身后跟着埃里克的弟弟斯卓姆和他的母亲。在他们身后还有几名皇家卫兵。

亚利斯黛尔站起来迎接他们，但是她的脚镣锁着她的脚踝，它们发出了一阵当啷声，也让她的小腿一阵疼痛。

“埃里克还好吗？”亚利斯黛尔带着绝望问道，“请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你还敢问他是不是还活着”，多芬打断了她。

亚利斯黛尔转向了埃里克的母亲，希望得到她的怜悯。

“求求您了，就让我知道他还活着”，她恳求道，她的心都碎了。

他母亲失望地看着她，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活着”，她小声说道，“但是他却躺在那里伤得很重！”

“把我带到他身边！求您了，我必须去给他治疗！”亚利斯黛尔坚持道。

“把你带到他身边？”多芬重复道，“痴心妄想。你永远都别想再接近我哥哥，事实上，你哪儿都去不了。我们只是在你被处死之前来看你最后一眼。”

亚利斯黛尔的心一沉。

“处死？”她问道，“在这个岛上就没有法官或陪审团吗？这里就没有正义的法律体系吗？”

“正义？”多芬红着脸走上去说道，“你还胆敢要求公正？我们发现那把血淋淋的剑在你手上，我们快要死的哥哥也在你怀里，你还敢谈正义？正义已经被伸张了。”

“但是我告诉过，我没有杀他！”亚利斯黛尔恳求道。

“对，是一个神奇的神秘人进入房间杀了他然后消失了，还把一把武器放在你手中。”多芬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深深地嘲讽。

“那不是什么神秘人，是布雅尔，我亲眼看到是他干的，是他杀了埃里克。”

多芬的面色难看了起来。

“布雅尔向我们出示了你写给他的信。你恳求嫁给他，计划杀死埃里克并嫁给他。你这个变态，有了我哥哥和王后之位你还不满足吗？”

多芬递给了亚利斯黛尔那根卷轴，亚利斯黛尔看了上面的话：

“一旦埃里克死了，我们就将永远在一起。”

心顿时一沉。

“但是那并不是我写的！”亚利斯黛尔分辨道，“这个卷轴是假的！”

“是的，我确信它是”，多芬说道，“我确定你对什么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没有写那样的卷轴！”亚利斯黛尔坚称，“你没听到在说什么吗？这没道理。我为什么要谋杀埃里克？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我们都快结婚了。”

“谢天谢地你们没有”，多芬说道。

“你一定要相信我！”亚利斯黛尔转向埃里克的母亲坚持道，“是布雅尔想杀埃里克，他想要王位。我从来都没想当王后，从来都没有。”

“别担心，你永远都不会成为王后。事实上，你甚至都没法再活下去了。在我们南部艾尔斯正义会很快被伸张的。明天你就将被处死。”

亚利斯黛尔摇了摇头，意识到完全没办法和他们讲道理。她叹了口气，心情很沉重。

“那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吗？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她弱弱地问道。

多芬带着冷笑看着她，没有说话，亚利斯黛尔能感觉到她眼神里的憎恨。

“不”，在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多芬终于回答道，“我是为了对你宣判和在你下地狱之前最后一次仔细地看看你这张脸。你将会受到折磨，就像我们的哥哥所受的折磨一样。”

突然，多芬的脸胀红了，她冲了上去，伸手用她的指甲去抓亚利斯黛尔的头发。她的这一举动发生地太快了，亚利斯黛尔完全没时间来做出反应。多芬一声怒吼，抓向了亚利斯黛尔的脸。亚利斯黛尔抬起手挡住了她，这时其他人走上来把多芬拉走了。

“放开我！”多芬大吼道，“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明天她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斯卓姆说。

“把她带出这里”，埃里克的母亲下令道。

卫兵们走上去把不断尖叫和踢腾着进行反抗的多芬从牢房中拖了出去。斯卓姆也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亚利斯黛尔和埃里克的母亲了。她停在了牢门前，缓缓转过身面向了亚利斯黛尔。亚利斯黛尔在她脸上寻找着慈祥和同情的影子。

“请一定要相信我”，亚利斯黛尔真诚地说道，“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我，但是我真的在乎您的想法。打您见到我的那一刻您就对我很和善。您知道我有多爱您的儿子。您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做那样的事。”

埃里克的母亲仔细打量着她，而当她的眼睛里充满泪水，她看起来动摇了。

“那也是您留在后面的原因，不是吗？”亚利斯黛尔追问道，“那正是您徘徊不去的原因。因为您想去相信我，因为您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他母亲终于点了点头。好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朝她走近了几步。亚利斯黛尔能看出来埃里克的母亲真的相信她，这让她很兴奋。

他母亲冲上来抱住了她，亚利斯黛尔也抱住了她，在她肩头哭了起来。埃里克的母亲也哭了，最后她后退了一步。

“您必须听我说”，亚利斯黛尔焦急地说，“我不在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或者其他人怎么想我，但是我必须马上到埃里克身边，因为他就要死了。我只是部分治好了他，还需要完成整个治疗过程。如果我不去完成的话他就会死的。”

他母亲上下打量着她，好像终于意识到她说的是事实。

“在发生了所有这些事情之后，你在乎的还只有我儿子。我能看出来你真的在乎他，看出来你永远都不可能对他做那样的事。”她说。

“我当然不会”，亚利斯黛尔说，“我是被那个野蛮人布雅尔陷害的。”

“我会把你带到埃里克身边”，她说，“这有可能会搭上我们的生命，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会冒死尝试，跟我来。”

他母亲打开了她的脚镣，亚利斯黛尔飞快地跟着她走出了牢房，走进了地牢之中，走在了冒险前往埃里克身边的路上。

第八章

格温多林站在船舷边，海风轻抚着她的脸，身边围着她的所有那些老百姓们，手上还抱着那个被她救下来的孩子。他们行驶在大海上，已经远离了上部艾尔斯群岛，而他们还是都处于震惊当中。他们一共只剩下三艘船了，这是打他们从指环王国启航之后到现在他们那支伟大的舰队里仅剩的船了。格温的老百姓们，她的国家，指环王国所有那些骄傲的国民们现在就只剩下这几百名幸存者了，变成了一个流亡的国度，漂流在大海上，无家可归，正在寻找一个地方来重新开始。他们全都在依靠她的领导。

格温在盯着大海，仔细地察看着海面，她已经像这样几个小时了，根本不顾那寒冷的海雾，就这样盯着雾气里看，她这样做是为让她的心不要碎。她怀里的孩子终于睡着了，而格温的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古维恩。她恨她自己，她用船把他送走简直太蠢了。那时候它看起来是最好的主意，看起来是在那马上就要降临的必死无疑的境地中救下他唯一的办法。谁能预料到事情会有变，那些龙会被引走呢？如果索尔当时没有出现，那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全都死了，但是格温永远都料不到会这样。

至少格温成功地救下了她一部分老百姓和船只还有这个孩子，至少他们成功地从那座死亡之岛逃了出来。虽然他们越来越远地驶离了那座岛，但是每次当那些龙的咆哮声破空传来的时候格温还是会抖一下。她闭上了双眼紧蹙着眉头，她知道那里正上演着一场史诗之战，知道索尔正处在大战的中央。她无比地想在那里，在他身边。但是同时她也知道那是徒劳的。当索尔和那些龙作战的时候她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只会把她的老百姓们暴露出去被杀掉。

格温不停地看到索尔的脸，再一次看到他然后只能以同样快地速度看到他飞走，她甚至都没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也没有半点儿时间来告诉他她有多想念和爱她，这把她的心都撕成了两半。

“陛下，我们现在还没有目的地。”

格温多林扭头看到了站在她旁边的肯德里克还有他旁边的瑞斯、戈弗雷还有斯蒂芬，他们全都在看着她。她意识到，肯德里克已经试图和她说话有好一会儿了，但是她几乎听不到他的话。她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指节，它们已经泛白了，抓着木质船舷，然后她看向了大海，仔细查看着每一波海浪，不时觉得自己看到了古维恩，但是却只是在这片残忍的大海上看到了又一个幻觉而已。

“陛下”，肯德里克耐心地继续道，“您的老百姓们还指着您的指引呢。我们迷路了。我们需要一个目的地。”

格温伤心地看向了他。

“我的孩子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她一边从她握着船舷上看了出去一边回答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

“陛下，我是第一个想找到您的儿子的人”，瑞斯接着道，“但是我们却不知道我们在驶向哪儿。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古维恩，但是您必须承认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已经向北行驶了半日了，但是如果海水把他带向南边、东边或西边了呢？如果我们的船正在带着我们远离他呢？”

“你也不知道”，格温反问道。

“一点儿都没错”，戈弗雷说道，“我们都不知道，那才是重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深入这片广阔大海深处的话，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古维恩。而且我们还可能带我们所有的老百姓们远离他们的新家园。”

格温多林扭头盯着他，她的眼神冰冷而坚毅。

“再也别那么说了”，她说，“我会找到古维恩的。如果那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一口气，我就会去找到他。”

戈弗雷低下了头，格温扫视着他们所有人的脸，她能看出来他们每张脸上都带着悲伤、耐心和理解。而当她的气愤过去之后，她开始意识到：他们爱她，他们也爱古维恩，而且他们是对的。

格温叹着气擦了把眼泪，扭头又看向了水面，陷入了思考：古维恩已经被海浪或者鲨鱼吞噬了吗？他已经被冻死了吗？她摇了摇头，不敢去想这些最坏的情形。

她想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是对的：她真的在带着她的老百姓们在漫无目的地航行吗？她非常急切地想找到古维恩，以至于她的判断受到了蒙蔽。据她所知，她可能正在带着他们远离他。她知道这不是该软弱的时候，尽管她想软弱，现在到了该去替其他人想想和强迫自己坚强起来的时候了。

“古维恩会回到我身边的”，她告诉自己，“如果现在我找不到他，我会通过其他方式找到他的。”

格温强迫自己相信自己的想法，因为她正准备去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如果不这样她就活不下去了。

“好吧”，她转向他们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将改变航向”。她的声音变了，现在变成了一个指挥官的声音，一个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的坚强女王的声音。

听到她的决定，她的士兵们看起来全都松了口气。

“那我们该向哪儿航行呢，陛下？”斯诺戈问道。

“当然，我们不能回到上部艾尔斯”，阿伯托尔接着道，“那些岛已经被毁掉了，而且那些龙也可能会返回。”

“我们也不会回到指环王国”，肯德里克补充道，“它也被毁掉了，而且罗穆卢斯的百万大军还占据着它。”

格温多林仔细地思考了很长时间，意识到他们全都是对的，感觉到了一股前古未有过的无家可归感。

“我们将不得不驶向一个新的地方，为我们的老百姓们找到一个新家园”，她终于回答道，“我们不能回到我们以前呆过的地方。但是在我们去找新家园之前，我们必须回去找索尔格林。”

他们全都吃惊地看向了她。

“索尔格林？”斯诺戈问道，“但是陛下，他正在和那些龙和罗穆卢斯的军队战斗，回去找他就意味着要回到战场中央。”

“一点儿都没错”，格温多林回答，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新的决绝，“如果我找不到我的孩子，我至少能找到索尔格林。找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回去找索尔格林的想法尽管听起来非常不合理，但却是唯一能让格温在心理上放弃寻找古维恩和去改变航向的东西。否则她的心会受不了的。

她的士兵们陷入了长长的一段凝重的沉默，他们都歉疚地看着彼此，好像全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对她说点什么。

“陛下”，斯诺戈清了清嗓子，走了上去，终于开口道，“我们全都热爱和钦佩索尔，就像我们爱我们自己一样。他是我们所知的最伟大的战士。即使是这样，我恐怕还是得说在和那些龙和帝国的百万大军的战斗中他是不可能幸存下来的。索尔格林为我们牺牲了他自己才为我们赢得了时间，让我们逃了出来。我们必须接受他的馈赠，我们必须在我们能自救的时候自救，而不是自杀。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会为索尔格林献出我们的生命，但是，恐怕我得说，当我们回去找他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死了。”

格温目光灼灼地盯着斯诺戈看了很长时间，她心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海面上的风声是场间的唯一声音。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她的眼睛重新散发出了力量。

“在我找到索尔格林之前我们哪儿也不去”，她说，“没有他我就无家可归了。如果去找他我们必须深入战场腹地，深入地狱深处的话，那我们就应该去那里。他为我们献出了他的生命，我们都欠他一条命。”

格温没有等其他人回答。她转过了身去，把那个孩子抱在胸前看着海面，示意他们的圣诞已经结束了。她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那些士兵们慢慢离开时所发出的脚步声；她听到命令被下达了出去，听到他们开始像她要求的那样调转船舵。

在他们转向之前，格温最后一次长长地看了一眼那层层叠叠的浓浓雾气，她甚至都无法看出很远。她想知道那后面有什么，想知道那里有东西吗。古维恩会在它后面的某个地方吗？还是说那里除了广阔的大海什么都没有呢？当格温看着那里的时候，她看到一道小型的彩虹出现在了那些雾气之间，她感觉她的心都碎了。她感觉古维恩和她在一起，感觉那是他给她的指示。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停止寻找他，直至最终找到他。

格温听到了从她身后传来的绳子的嘎吱声和船帆被拉起时所发出的声音，她感觉她所坐的这艘船缓缓地转向了，朝着相反的方向驶了出去。当她不情愿地被带回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候她感觉她的心仍旧留在后面。她一直在向后看，盯着那道彩虹，思考着古维恩会不会在它后面的某个地方。

*

古维恩一个人在广阔的大海中的一条小船上随着海浪上下摇晃着，他已经这样度过好多个小时了，海水并没有把他推向一个特定的方向。他头顶的那面已经破破烂烂的帆在风中漫无目的地舞动着。古维恩躺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它，他就这么看着它，心里充满了疑惑。

古维恩早在他看不见他母亲的身影之后就已经停止哭泣了，现在他被包在毯子里躺在那里，他父母都不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片空旷的大海上了，除了起伏的波浪和这面破破烂烂的帆什么都没有。

他的小船的摇晃让他很放松，而当它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他顿时感觉到了一股不安。小船不动了，稳稳地停在了海岸上的沙滩上，海水把它送上了岸。它停在了上部艾尔斯北部的一座不知名的岛上，几乎都到了帝国的北部边缘了。摇晃的结束让古维恩很不安，他的船陷在了沙滩上，他开始哭了起来。

古维恩哭啊哭，到最后变成了刺耳的嚎啕大哭。没有人回应他的哭声。

古维恩抬头看到了一些大鸟，它们是兀鹫，一边看着他一边不停在他上方盘旋着，也飞得离他越来越近。感受到了危险，他的嚎啕大哭声更响了。

其中一只朝他俯冲了下来，古维恩做好了被扑中的准备，但是它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到了，突然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片刻之后，古维恩看到一张向下看着他的脸，然后是另一张脸、第三张脸。很快就出现了几十张脸，这些脸对他来说都很奇怪，因为这些人来自一个原始部落，他们的鼻子上都戴着巨大的象牙圈，他们都在盯着他看。当他们用矛戳他的船的时候古维恩的哭声更响了。他想要他妈妈。

“这是大海送来的信号”，其中一个人说道，“就像我们的预言所说的那样。”

“这是阿玛神的礼物”，另一个人说道。

“这是一个考验！我们必须归还被给予的东西”，另一个说。

“我们必须归还被给予的东西！”剩下的人都用它们的矛捅着小船重复道。

古维恩哭地越来越响，但是却根本没有用。其中一个又高又瘦身上没有穿衣服的有着绿色的皮肤和一双闪着黄光的人伸手抄起了古维恩。

当这个人紧紧地抱住古维恩并把难闻的口气喷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他像砂纸一样的皮肤，顿时尖叫了起来。

“阿玛神的祭品！”他吼叫道。

那些人都欢呼了起来，然后他们一起转身开始把古维恩从这座海滩上朝山上带去，他们的目光留在了岛上另一端那个仍旧在冒着烟的火山上。他们谁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他们离开的那片海。

但是如果他们看了的话，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们就会看到不到五十码外的那片反常的厚雾和它中央的那道彩虹。在他们身后，在没有任何注意的情况下，那些雾气缓缓地散开了，直至那片天空变得一片晴朗，露出了三艘正在掉头的船，它们全都背对着这座岛，都在朝另一个方向驶去。